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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想,大人大概已恢复了精神,但应不会像平常那样谈笑风生。”
“哦?大人若笑的话,就是我赢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声:“关白大人到——”
已昏暗下来的走廊尽头,传来爽朗的笑声,三人不约而同朝那边走去。晕黄的灯光下浮现出秀吉的影子,他大声道:“母亲也来了?哈哈……太好了。”
“哎,大人回来了。由于您伤心过度,城里到处是谣言哩!”
“谣言?什么谣言?”
“他们说,关白大人会在有马出家,像西行法师那样,到诸国云游。”
“哦,我会去云游?”
“对。因此母亲很是担心。”
“哈哈。”秀吉大笑。这种笑和以前的有所不同,并不是桀骜不驯、旁若无人,而是要刻意摆脱掉心头悲哀。“莫要担心,母亲。儿子不是这么挺不住的人,来,到房里说话吧。有好多话要说。宁宁,你也担心吗?不必担心,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哈哈!”
北政所仿佛胸口被刺了一刀。秀吉以最令人担心的姿态回来了,他应未忘怀悲哀,只是勉强压抑住,反而成了脱缓怒奔的悍马,可悲可叹!
秀吉一坐下,便对侍女道:“点灯吧!忌期已满,点上灯吃酒。”他的声音似在哽咽,北政所心如刀割。可是,大政所似未感觉到。
“关白,母亲和宁宁打了一个赌。”
“赌什么?”
“看你是否会笑着回来,我赢了。”
“这么说,宁宁认为我会哭?”
“大人,”北政所跪在地上,“妾身认为,大人应该不会再流泪了,不过恐也不会笑。”
“哈哈,所以你输了。你还不知秀吉?我生来就讨厌愚痴和执著。”
“是,还是母亲了解儿子。”大政所插话道。她很高兴,却未发觉她反而加深了秀吉的悲哀,“宁宁,你要输我什么?你输了,你输了。”
“宁宁,”秀吉认为,妻子应和母亲一样高兴,“我在有马哭了三日,一想起来就哭。所有的眼泪在这三天都哭尽了。第四日起,心情就变了……”
“这么快?”
“丰臣秀吉就是可以做到。第四日起,我就开始想以后当怎么做。”
北政所不由得全身僵硬。她本担心秀吉会这么说,结果真如所料。
“母亲,宁宁,我那时一直在想,秀吉要完成的,是已故右府大人的心愿。不管是叫我关白还是大人,我都不过是在继承织田信长的遗志罢了。”
“……”
“这么一想,就觉得现在不是哭泣和悲伤的时候。此后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对吧?”
“当然,当然!以后都要这么想。”大政所回应着,“如果没有这种想法,还做什么关白啊!”
“因此,我想年内把关白之位让给秀次。”
“哦?这样好,可是,你做什么呢?”
“若要我去大明国朝奉天子,丰臣秀吉却不是这种关白。”
北政所不由得闭上眼睛。她未想到鹤松之死会把秀吉逼向这种不可思议的反思与自虐。
“过去的秀吉是奉行信长公遗志的傀儡,”秀吉继续道,“统一天下不用说,筑大坂城、扩大交易、挖掘金银,都是信长公的想法,是织田信长的梦。我不过是忠实地实行这一切罢了。因此,若是丰臣秀吉死了,大家只会说,他是托信长公之福而捡到天下的幸运儿,如此而已。这可不行,这样一来,我丰臣秀吉一生还有何意义?鹤松是……为了使我这个父亲明白此道理而生的。他这么快就死去……亦是为了告知我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