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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该如此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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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第1页)

“你不是在写长篇小说吗?什么内容,说来听听。”

“我不过是在胡乱涂鸦。”

“要完成了吧,以后出名了,我也跟着风光。”

“真有那一天么——”陈晓飞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

少天灵问起陈晓友,陈晓飞本来要叫上他一起来的,但看陈晓友还在伤心中,所以罢了。次日陈晓飞回去上课,中午回住处,因为一夜未归,被陈林周教训一顿,他不敢说去看望少天灵的事。吃饭后,他照例背着书包出门,但他未去学校,也未去医院——他来到南环路,见到了阿芬,两人都有些吃惊,互相对视着,才感觉很久没有见面了。

“你好久没来了,有什么事吗?”

“是的,少天灵住院了。”

“什么!”

“他出事了,现在住院了。”

“你带我去。”

少天灵没有想到他还会在医院里见到这个心爱的女孩,可是他不明白阿芬不是回家结婚了吗,她为什么还会来看望自己。阿芬眼里的泪花闪闪,坐在床沿,问他:“你——怎么会这样?”少天灵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去说自己会这样。他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还心有余惧,在没了还手之力的时候,当他倒下去的时候,巷道中叫喊着冲进来七个黑影,都掣出铁棒和刀,与冯老五的人混战,最后,冯老五带着手下逃跑了。而冲进来的这伙人就是曹无俊叫来的——顾天告诉了他少天灵有危险。

少天灵看见阿芬的眼泪,他很欣慰,很幸福。此后,阿芬便留在医院里照顾他,等他伤势渐好后,便叫他去舅舅家,少天灵知道自己支付不起那高昂的医药费,这久的费用都是曹无俊找人一点一点的凑起来的,他不想再连累好朋友了,便去了何忠付家。只是担心何忠付和林凤兰不满,可是他没想到何忠付和林凤兰对他都很热情,在一个角落里为他搭了一张床铺。他是第二次受到这样的照顾,心中恰似打翻了五味瓶,一时要哭,一时要笑,千恩万谢的住下了。

二十天过去了,他身上的伤已痊愈,他不想再读书了,想尽快的找一份事做,好尽快的还了何忠付为他付出的那许多费用。他又想把真相告诉了父母以请求他们的原谅,于是这日,他回家来。在这二十日里,陈晓飞每日都要来陪伴他一会,还有陈晓友也来看望他,单纯的陈晓友还不知道父亲为他安排了另一条路。曹无俊,刘文君也来,而那精精——妖精般的女人也来过一回,满脸的嘲弄神情,待她见了阿芬后,着实气了一番,愤然离去了。少天灵突然想起冯老五说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精精,但无论是谁他又都不在乎了,因为阿芬又回到了他身边,他要为阿芬而改变。

他已经走到自家门前,少天英找了猪草回来,在水龙头下洗手,见了她哥哥很兴奋地叫了一声,又回头向屋里道:“爸,妈,我哥回来了。” 少天灵说:“回来就回来,何必大惊小怪的。”又问:“这久学习怎样,能不能考重点初中呀?”说着摘下帽子来,少天英笑道:“当然能,我还要像你一样读高中呢。”少天灵心里一颤,忙要抬腿进屋,谢忠琴早奔了出来,但见一身粗布衣服,头上包着头巾,满是灰尘,显见刚做完活儿。少天灵与母亲说了几句话,进去看父亲,正修着猪圈门,穿着黑色的背心,脸上不住地流汗,几条皱纹里是灰尘和汗渍。光着两条黑黄的背膀,正把一扇门板抬起来往门方上放,有些吃力。少天灵走过来说:“爸,我来帮你。”少洪能爱理不理的,全不当他的出现一般,然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索性放了手去拿钉锤,少天灵未料到,被门板压得打了一个趔趄。少洪能拿了钉锤过来,边钉钉子边问:“回来了?”少天灵恩了一声,又听父亲问:“学校里过得还好吧?”少天灵勾下了头。

“什么时候把头发又剃了,不会是有什么事吧?”少洪能还是冷冷的。

少天灵怔住了,虽决定回家坦白,但正在关口上时依然言不由衷,他的头勾得更低。少洪能这时看见儿子头上的几处伤疤,颇有些明白了李云惠与张明英的话,他又见儿子低头不语似有苦衷,也不愿碰触他的伤口,心想晚上或者明天再问也不迟,便说:“你自己休息去,我能钉。”少天灵听了,忙转身回屋,寻思老爸今日神色有异,或许是知道了他的所做了,说出真相结果会怎样,不说又会怎样,他们又会怎样的难过呢。在堂屋里坐了一刻钟,边与妹妹玩笑,然后父亲进来了,还是那冷冷的眼光,如火如电。少天灵异常紧张,想父亲现在正处于气头上,说出真相来倒是火上浇油,不如等晚上或者明天他气消了以后再说。他想着,看见父亲一边抽烟,一边还冷瞥着他,故有些惶恐了,看见母亲喂了猪进来,他说道:“妈,我外面走走去。”

“外面干什么去,城里天天日日的玩还不够吗?”又是父母冷冷的声音。

少天灵说:“我去问问王军这久有没有写信回来。”话未说完,早逃也似的出屋来。

又是残阳西落时,余辉照着这一片荒凉的景致,几只蜻蜓展着翅子在天中缓缓地飞。因为不是农忙时节,村民们有出来散步的,有聚在一起聊天的,也有扛了锄头去放田水的。少天灵与他们打招呼,然后看着蜻蜓出神,他想蜻蜓很自由,它们有翅膀,可以在空中翱翔,无忧无虑。“呔,怕你不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寻声望去,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用荆棘打下了一只,正抓在手里嘻嘻的笑。那蜻蜓尾已断,翅已烂,单剩几只脚凄凄惨惨的在挣扎。少天灵颇为伤感,又想:这是什么自由呢,这是什么无忧无虑呢。他觉得人有时候也如这只蜻蜓,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死在小孩的手中。

人总是随这岁月变了,从婴幼儿的无知变为童年的天真幼稚,变为少年的不知天高地厚……人为何总渴望自己长大,可真正的长大了又怀念那往日的岁月。晚上,或明天,当一切真相说出来后,父母会怎么样?

想得发痴,那小孩叫道:“小叔。”少天灵觉得孩子可爱无比,想对他说点什么,低头却看见他手中那只半死的蜻蜓,和几只挣扎着的细脚,突然觉得自己的命运要与蜻蜓相似,都是在一种逆境里挣扎,蜻蜓是挣扎不出路来了,因为的翅子已断。但他的翅子断了么?他可以挣扎出一条路来么?

“你以后不要再打蜻蜓了好吗?”

“为什么?”

少天灵语塞,回答不出为什么,他小的时候也打过蜻蜓,却没问为什么;他干坏事时没有一点同情心,没问为什么;他抓住一个老头收干净了老头身上的钱,也没问过为什么;他看见一个人不爽就拉来练拳脚,没问为什么……少天灵不敢把往事想下去,也不敢回答小孩。

陈晓飞还不知道少天灵已经回家了,所以放学后又去找他。阿芬正在水管下洗菜,一边哼着歌儿,上身穿一件短袖衫,下面是粉红长裙,盖住了一双绣脚;面若桃花,鼻若香蕊,唇若樱核,眼若清泉,眉若弯月,发若绸丝。陈晓飞把亭亭玉立的女孩看了又看,不觉发起呆,想自己有时或许是发憨,否则如此的一个可人儿,为何双手把她往好友的怀里送去。失去的东西更为珍贵,他有些后悔了,但他想起了陈晓友与陈兵为李清闹出的不快,一时间若有若失。

阿芬撑腰的时候抬头看见了他,连叫了他三声才叫回他的神来,笑道:“我正奇怪,还以为我面前出现了一具塑雕了,不想是你这大活人。”陈晓飞又细看她一回道:“即使真的是一具雕塑,有美人在旁,也将被香气熏得活了。今日见你真是美若西施哩,哈哈,我也不知道西施长什么样子,但该是个大美人罢,若与你一比,她逊色多了。哎呀呀,天不赐良缘,若先让我遇见你,我就是死也不放手了——不好意思,天灵知道我这话,要与我反目成仇了。”言罢,哈哈大笑。

阿芬见他先朝自己呆看,又听得这通话,脸上羞得通红,笑道:“早听少天灵说你的嘴巴厉害,果然‘嘴不虚传’,铜牙铁齿大约也要次于你了。”陈晓飞笑道:“你见了这点就说厉害,更厉害的你还未见识呢,要厉害起来,死的树我把它说得活了,活的树我却能把它说得死了。”阿芬道:“我呸,没半点谦虚,给你一点阳光你就大叫灿烂,还真以为自己要上天哩。”陈晓飞笑道:“真要上天我也携了你的手一同上去,你这样的美,只配在天上做仙女,而不配在地上做凡人。”一句话说得阿芬脸上刚褪去的红色又上了脸,且笑且骂道:“孔雀,谁与你上天去。”陈晓飞道:“我果然没这福气,人家愿与天灵下地狱也不愿与我上天堂哩。”

阿芬捏了粉拳要来打他,陈晓飞忙告饶说你快洗菜吧今晚我要在这里吃饭,他们进屋,里面没有人,陈晓飞一问,才知道阿芬的外婆过生日,何忠付与林凤兰都回了老家,而少天灵也回家了。陈晓飞就说真是重色轻友,找了女朋友,回家都不告一声,阿芬听后又要追着打,两人在屋里追闹一回。陈晓飞信步走进里间来,本是何忠付专用来放木箱,粉条,烟酒等东西之处,这久却成了少天灵的“卧室”,现在,那张床还没有拆。他想起这久与阿芬一起坐在这张床沿陪少天灵说话的日子,倒像是他们一对在这里看望病人——他赶紧打断思路,不准胡思乱想了。回堂屋看见桌上一本杂文,拿起来随便一翻,上面所载文章针砭时弊,批评世俗,不是这官贪污就是那制度不好,不是美国专制就是日本篡改历史,也有解读人生的,也有辛辣的讽刺的,真是对这许多现实批判得淋漓尽致。陈晓飞读得过瘾,也淋漓尽致,读出满腔义愤填膺来。他想:这个世上,光明有的,黑暗也是有的,但在多数时候,人们总是走在两个极端上,活在自己幻化出来的虚伪里。他们不是赞扬光明,忽略掉黑暗,刻意的回避掉黑暗,就是只看到黑暗的存在,而忘记了人生中的光明一面,也就使自己的意志消沉下去。所以,真正的事实反而藏匿了。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阿芬问:“想什么啊,这么出神?”他一怔,只见阿芬已将饭菜摆上桌了,一个清汤,一盘麻辣豆腐,一盘肉丝,还有一碗凉拌粉条。他看得要流口水,说:“饿极,该吃了。”也不讲客气,抓过筷子来,阿芬笑道:“你也天天做饭,好生尝尝,看我的手艺与你的相比如何?”陈晓飞吞了一口饭说:“我的手艺本也不错,不过就差一个味儿。”阿芬问:“什么味儿。”他说:“香味。”阿芬追问道:“什么香味?”陈晓飞坏笑道:“女孩子的香味,我每吃女孩子做的饭菜,吃的不是饭菜的香味,而是女孩子的香味。”阿芬道:“又胡说八道了。”陈晓飞一本正经地道:“我说的是实话,这叫‘饿翁之意不在饭,在乎美人也’。”阿芬叫道:“再胡说夺了你的碗来。”陈晓飞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嘿嘿,那我吃饱了再说。”

阿芬道:“你和少天灵好得如亲兄弟,但在性格上却是完全不同的。”陈晓飞听了,放下筷子道:“我到要听听美人的评价。”阿芬故作正经道:“他是猫,你是狗。”陈晓飞遭了耍弄,将计就计道:“你说这话,却也亏了你自己了。”阿芬不解的问:“怎么个亏法?”陈晓飞说:“你说天灵是猫,你做猫的女朋友,你说我是狗,现在我与你同桌吃饭,人能做猫的女朋友,能与狗同桌吃饭吗,由此可见,你跟天灵一起时是猫,跟我一起时是狗,猫狗通吃呢。哈哈!”话还没说完,早把阿芬气得半死。

二人说说笑笑把这顿饭吃了半日,待阿芬把一切收拾妥当已是暮色时分,外面的路灯都亮了。陈晓飞提了书包要走,阿芬笑道:“吃了就走不羞呀?”陈晓飞道:“那我今晚就赖在这里不走了。”阿芬道:“正好我也闷,你陪我聊天。”陈晓飞复在沙发上坐下,两人四目盯着,自顾发笑。过了一会,阿芬说屋里太热,陈晓飞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说:“不如夜爬西山,那山上凉风清爽定很惬意。”不想随口一提,阿芬拍手要去,陈晓飞便说:“去就去,我舍命陪淑女,正好我今日带了葫芦丝来,本是要吹给你听的,我就到山上去吹,还没找过那种感觉呢。只是缺了耳朵少了腿时你跟天灵说不关我的事就行了。”阿芬拍手叫好,才不在乎缺耳朵少腿哩,进里屋去换了一条黑色长裤,拿了手电筒出来,陈晓飞看了笑道:“山上荆棘那么多,你也不穿件长袖衣服呀?呆会你那柔嫩肌肤被荆棘划破了,乖乖不得了,天灵找我拼命呀。”

阿芬说:“你干吗总提他,怕我缠住你不成?”陈晓飞拍手乐道:“哎呀呀……听得这话我心中舒畅无比,咱们先撇下别的不说,单讲你那雪花般的纤纤玉手,要被划出伤痕来,我非心疼得去自杀了。”阿芬嫣然一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回身去找长袖衣服来穿,陈晓飞在后面嘀咕道:“我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你的狗嘴里吐得出象牙呀?吐出来看看”说得阿芬在里间咯咯的笑了。

等一会,阿芬出来,早已穿了一件黑色外衣,配着她的黑色长裤,还有一双软底运动鞋。头发被拉拢来,松散的挽了一个结,一两缕调皮的未被挽住,直在眼前眉头间飘飘悠悠的作怪。那脸蛋越发俏丽,又端庄大方,好比出水芙蓉,白里透红。陈晓飞再次看得发痴了,想以前所见的美人不少,哪里有这样令人心动的,只恨苍天不公,让少天灵先认识了她;也恨自己发憨,把她推向了天灵。他正想时,肩上被阿芬擂了一拳头,阿芬说:“你可真够厉害,发痴起来比雕像还死。”他笑道:“我中了女人的迷魂香。”阿芬又擂了他一拳头,遂关了灯,两人出来,又关了门,迎着夜色,一路说着话,径往西山来。

西山落在奇鹿城的西面,颇有些高和奇,山上怪石林立,荆棘丛生,只是没树,这倒更见石山的风姿。那一高崖陡然落下,青白相间的石头,远远看去好比飞瀑一般。这峰,似山却不尽是山,没有山峰形状;似谷,又没有沟壑衬托。却好似平地而起的一条石带,又像蜿蜒盘旋的一条石龙。虽然西山高和险,但白日里爬山的人多了,自然地踩出一条路来,所以陈晓飞敢在夜里带了阿芬来涉足。

早来到山脚,隐约可见一条小路通向山顶,阿芬呼了一口冷气说:“不知道黑夜里有没有危险,不如……”陈晓飞打断道:“你别担心,人家列宁登山看日出还不是冒着生命危险,我素来就知道女生的胆子小,但你也不用怕,因为有我这护花使者。若是摔了腿什么的,我替天灵照顾你一辈子。”阿芬道:“就你没有嘴闲时,我连鬼都不怕还会怕什么,不信咱们就走,呆会儿到了山上拌鬼吓死你。”陈晓飞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乐意。”他嘿嘿笑着,带着阿芬朝山上走去,坡越见陡峭了,路越见曲折险峻了,借奇鹿城的灯光,还隐约可辨别路径。陈晓飞说:“夜登山就得有夜登山的味道,别让那电筒光照来照去的晃眼,把它放在这石缝里,我们下山时再来拿。”阿芬依言做了,说:“黑夜里登山我还是第一次呢,真够刺激的。”陈晓飞说:“跟着我,什么刺激的事你都会经历到。”因见前面有一处陡坡尽是泥土碎石,稍不小心就有摔倒的可能,遂伸出右手,说:“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