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昆山玉之前传txt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5部分(第1页)

燕子京说:“三年前我不辞而别,是因为不知自己何时能复原。我非但不想面对西域,更不愿死在这片土地。那时我太小,终究不明道理。这次,我心已如磐石。只要城主帮我说动察合台王庭出兵剿匪,我一定不顾性命,舍弃家财,追随在城主麾下。”

尉迟叹息一声:“剿匪?我费了几年时光,虽捉了些响马 ,连一个匪首都未擒到。察合台王庭的蒙古和突厥骑兵骁勇善战,但其彪悍凶悍,也人尽皆知。远道而来的军团除了剿匪,必将劫掠我和田百姓和城市。你要我用万千城民,去换取几队商人性命?”

燕子京上前一步说:“城主仁慈,不愿兴师动众,生灵涂炭。可这样退让,就能安守家业吗?来此路上,我又见匪帮劫杀后尸横遍野的情景。长此以往,尉迟公子的名声会沦为‘懦夫’。和田城不再是商旅络绎不绝的重镇,会成为楼兰那般人迹罕至的死城。到了那时,你还能径自念佛吗?察合台国已和大元修好讲和,腾出手会整顿疆域。昆山玉,乃稀世珍宝,是王庭重要收入。你现在不主动出击,还等人家来剥夺城主位置吗?毕竟尉迟家世袭王位的荣华已成历史,无意哥哥,你只是蒙古人指派的地方官!”

尉迟用手抚额,低声苦笑说:“子京,你终肯再叫我一声无意哥哥了。你说得好,我全知道,但我有我的苦衷。我不帮你,还因为有两个障碍在我们面前。首先,擒贼先擒王,我们至今不知道匪帮的老巢何在。叶中雪,琥珀光,来去有如飞将军。我们没靶子,再好弓箭能往何处使?让追兵驰在茫茫沙漠,还是让他们劈开巍巍昆仑?其次,群龙需有首。对付叶中雪,琥珀光那种残暴成性的亡命之徒,需要好的统帅。你不行,我也不行。正如你所说:已经不是我尉迟家称王的时代。去年,新大汗继位,把包括和田的四座绿洲赐给前大汗怯别之子——诺敏。诺敏王子,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他本是继承了英主气概的黄金家族成员,但命运不肯给他进一步建功立业的机会。他到叶儿羌城后,便得了种怪病。他的病如此严重,牵动了整个察合台王室心神。在大汗苦苦为心爱孩子延医治病的关节,我们可能翻越葱岭,说动他在王子封地上大动干戈吗?”

燕子京面色一黯。他本已蓄满锐气的眸子,复归于冷寂。

庭中菩提,秀影浴池。尉迟背后绿丛,三三两两开着月白的曼陀托花。

尉迟凤眼上扬,说:“是我错。我不该如此让你失望。你等了上千天,又走了那样远的路……”

端午点头。也许尉迟是有苦衷,若不是这燕子京咄咄逼人,他还不至于把话说尽。不过,现在不剿匪,总有一天是要缴。匪帮总有天会泄漏痕迹。而那个诺敏的病,或生或死,总有个交待……当然,他现在死了最好,免得童女们成为药引子。

她绝对不会傻到和羔羊一样,让燕子京绑了给蒙古王子宰割……还是要跑!她眼珠正冉冉而动,胡思乱想。

尉迟公子大概要打破僵硬气氛,又拿个玉杯,斟了杯石榴汁,对端午微笑:“你愿不愿尝一杯解渴?”

端午惊讶。她动动舌头,嗓子眼正冒烟,但是……她小跑上前,伸手像接过杯子,可临了,她怯生生望望燕子京,惊蛰般抖着小手,笑嘻嘻说:“还是不要了。我喝了这杯,让爷赏我鞭子,不上算啊!爷,这杯喝不喝?全听你的。”

燕子京咬牙不语。

他说喝挺傻的,说不喝显小气。端午露齿,比喝了一大杯甜汁还快活。

尉迟左顾右盼,他定睛时给人殷勤深情之感,让燕子京都端不住那张冷脸。

“子京的脾气我知道。不说话,就是允诺。”

端午接过玉杯,咕咚咕咚喝完。

尉迟莞尔,对燕子京别有深意道:“你去了三年,如今身边有这孩子为伴,我替你高兴。”

燕子京像受到侮辱,脸色难看至极:“我和她,主是主,仆是仆。我怎么可能要这种……”

端午昂头,撇了撇嘴。不客气心说:除非我受虐成狂,要不然能要个蔑视我伤害过我的人吗?

燕子京避开端午乌黑挑衅的眸子,话锋一转:“既然城主爱莫能助,我不强人所难。走了那么远的路,我要早回客栈歇息,改日再登门吧。”

尉迟尚未答言,一阵曼妙的音乐在后院响起。

管家躬身来禀告:“公子,晚餐已备好。有人送来几品牛羊佳肴。”

尉迟眉毛一挑,向燕子京笑道:“你看,我不想留你,饭却要留你。我只吃素,牛羊佳肴都给你这个吃肉的吧。”

虽尉迟亲切,但燕子京总显拘束,毕竟盛情难却,他终于走向葡萄架下。

端午拖着步子,正要寻个合适地方。眼角余光,却见尉迟无意用手一撑石榻站起来。

他身材颀长,衣裾比常人长了好几寸。远远看去,让人错觉他立于莲台之上。

蓦然,端午睁大了眼睛:尉迟拿起那本书,以奇怪步态走向这边。

他只用一条腿迈步,而另一条腿,是靠着他身体的力量“拽”着前行的。

她耳中浮出了八娘子的话“他身有残疾”。

和田城主,原来是个跛子。怪不得他的袍子长些……初看是那么优雅的特别,却是为掩盖天生的残缺。

她旋即意识到:在熟悉尉迟的人中间,只有她会以“异样”眼光注意他的步态。

她立刻垂眼,又想到这动作也不自然。因此决定压抑着惊愕,和平常一样。

她抬头,尉迟正经过她。他脸上带着浅而暖的笑意,似不经意间,把目光投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