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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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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1页)

“海参说,今晚就去照相馆把胶卷冲出来,明天就在他家里把照片洗出来,他说如果我们有兴趣,去他家一起印照片,你说,我们去不去?”

“去啊,那一定很好玩。什么时候呢?”

“他说下午就开始印,可能比较费时间,他会叫阿三一起来,如果他下午能早点回家。”

“对了,阿三说要请我们俩去看电影。”蝶来说。

没想到下午他们去买冷饮这段时间,两边还有不少情况要交流,蝶来却在自问这一趟假期还有没有可能发生更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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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阿三去吧,我不想夹在你们中间像只电灯泡。”蝶妹压低声音说。

“我和阿三会有什么秘密?”蝶来也窃声窃气的。

“我看你都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你…不是要撬掉那个女人?”蝶妹的声音更轻了,她手上的笔并未停下,蝶来“呵”的一声笑,不太自然,蝶妹并不觉得好笑,她抬起头去看蝶来。

蝶来不响,她的笔墨汁蘸得太饱,虽然在砚台上使劲地舔过,但第一笔落在纸上仍是因为汁液太浓而湮开来,蝶来抓起写坏的纸一把揉成团,纸质稀疏的毛边纸又会慢慢松散开来,像一只慢慢伸开所有蟹爪的螃蟹,蝶来从一厚叠毛边纸上小心地掀起一张,仔细地铺展在自己面前,在已铺上粗羊毛毡的桌面上,这张薄薄的纸似乎已和毛毡粘在一起。

蝶来铺好纸却放下笔,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托住自己的下巴,她看了一会儿妹妹运笔,道,

“撬掉了又如何呢?我人在崇明,我和他一年都见不到几次,再说……”再说,见多了又如何,阿三能替代她向往的某个恋人吗?或者说,她向往的人生终究会有吗?这个问题谁能解答呢?当然不是和她一起练毛笔的蝶妹。

墨汁的臭味,蝶来姐妹的说笑声,让已经睡到床上的徐爱丽重新起身,她在睡衣外套了一件薄羊毛衫,拿着一把水壶和正编结的绒线也下来了,这一楼厨房是公用的,徐家在楼下厨房装了煤气灶虽然在二楼走廊也装了单灶煤气,如果厨房有活动,这就是说当蝶来姐妹在厨房做什么事徐爱丽便到楼下来做家务,总之,这间公用厨房很有点公用客厅的味道,就像徐爱丽形容的,像个“沙龙”。

《初夜》5(2)

现在是十点不到的夜晚,这栋楼里上班的人都已经睡了,徐爱丽下楼的拖鞋声噼噼啪啪响得刺耳,她自己都觉得太突兀不由地收敛了脚步,蹑手蹑脚进厨房,倒是把正低声说话的两姐妹吓了一跳。

“哟,玩了一天还写字,去西郊公园了吗?”

什么事都别想瞒住她。蝶来不想理她,头一低继续写字一声不吭,蝶妹不好意思不理她,便抬头朝她笑笑。徐爱丽放了一壶水放在煤气灶上炖着,一屁股靠在水池上,两条腿斜斜地支撑着身体,一边打着毛线。

“还有谁和你们一起去了?”

嘿,真是爱管闲事,蝶来和妹妹交换眼色。

“就我们俩个。”仍是由蝶妹敷衍她。

“那有什么意思,好容易去一趟西郊公园,应该让男生陪你们去,可以帮你们拍照。”

就好像她有耳目在外帮着她跟踪她们似的。姐妹俩抬起头微微吃惊地互相看看。

“阿三的娘升官了,做街道党委书记了。”

突然又提起阿三娘,够诡异的,姐妹俩一起看着她,她却低着头手里的毛线针一上一下动得飞快。

“我是看着她从居民小组长爬到里弄支部书记现在又爬到街道。”徐爱丽难掩鄙视。

“我看她为人还蛮公正,对邻居挺和气的。”

蝶来因为徐爱丽诋毁阿三娘而感到不悦,几年前拉着妹妹去告状,阿三娘不由分说当着她们面抽阿三耳光的事还记忆犹新。

“和气是表面文章,和邻居搞好关系是为她自己做官铺路,这人骨子里是厉害角色,否则,她怎么能一步一步爬上去,我听说她的出身也不怎么样,娘家有人在海外。”

蝶来姐妹互相看看,不响,这不是她们感兴趣的话题,蝶来觉得扫兴,她和妹妹重新融洽的气氛让突然闯入的徐爱丽给搅了,现在她对她们越来越多余,如果她们已经开始了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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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6(1)

自从进中学那一年为了看十一国庆大游行而误入海参家,蝶来再也没有去过海参家,她也不准妹妹和海参的胡姓妹妹多往来,将自己的喜好强加于妹妹,这是蝶来的专制。可事实上,蝶妹和胡海星一直来往密切,以致她和她家当然也包括海参的关系都远比蝶来熟捻,这一次蝶来去了海参家才发现的,但此一时彼一时,海参于蝶来,那种讨厌的感觉已经平淡,他们一起从上海的中学毕业,去到生活条件政治气氛严酷十倍的农场,至少是一对同患难的难友。

这天下午阿三直接从他的工厂去海参家,蝶来姐妹还比他晚到一步,是海参妹妹胡海星为她俩开的门,她的身后站着海参母亲,蝶来有些意外,岂止意外还感到些微的不安和尴尬,因为海参母亲很热情很殷勤,

“我已经在煮咖啡,就等你们来了一起喝,不过妹妹,还有蝶妹,你们还是中学生,不宜喝咖啡,我给你们准备了可可。”海参母亲招呼着,蝶来有些不悦地看到蝶妹和海星宛如久别重逢,已勾肩搭背消失在里面的房间。

这边,海参母亲已经去了一趟厨房出来时手里拿着咖啡壶,咖啡香立刻弥漫开来,简直是非现实的香味,蝶来一时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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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市面上有卖上海咖啡,”海参母亲似在回答蝶来的疑问,笑眼对着蝶来却有几分打量,“虽然不是上品,但咖啡和绿茶一样讲究新鲜,上海咖啡本地产,就图它新鲜,煮起来一屋子的香味,”叹气了,“这咖啡香对我比什么都重要,这味道一出来,房间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突然觉得失口似的,赶快又道,“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说,在外面应该说,政治正确思想好最重要。”自己先笑了,蝶来也笑,她喜欢这个母亲,她的隐隐约约的妖娆气质,和她的直率。

女人转过脸朝里面喊道,“弟弟,阿三,出来喝咖啡,蝶来她们来了。”转回脸对蝶来,“弟弟从早晨开始就弄照片,家里的箱子间被他改成暗房。”海参母亲把自己的儿子女儿称为弟弟妹妹,就像在讲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似的。

说话间,海参母亲已在长台子上忙开了,蝶来看到,铺着雪白钩花镂空台布的台子今天更显得晶莹透亮一片节日华丽,通常只有节日才出现的透明雕花玻璃果盘摆放出来了,分别放了长生果、五香豆和大白兔奶糖以及橙红色的小密桔,以及六套垫着同色瓷碟的细瓷咖啡杯,海参母亲在四只杯里倒上咖啡,两只杯里倒上可可,又拿起与咖啡杯配套的奶杯,去了一趟厨房,端出一杯还在冒热气的热牛奶,很多年后蝶来去店里喝咖啡发现,在那些店喝不到滚烫咖啡的原因是,用来兑咖啡的牛奶是冷的,到哪里都必须提醒服务员把牛奶温热,除了昂贵的五星级酒店咖啡吧。

海参母亲为六只杯子都倒了热牛奶加了糖,一边继续招呼着蝶来,而蝶来则被海参母亲身上渗透出的与时代气氛相悖的气质吸引,她并非像徐爱丽那般刻意装饰,事实上,她的服装色调还特别低,那天她穿一件水灰色开衫羊毛衫、合身的深灰色的确凉长裤,懂经的人一看就明了这是仔细搭配过的讲究、还有她的莓红绣花拖鞋以及扣在耳后的松软的短发,令她整个形象弥漫着一股优雅的芬芳,假如她不是表现得这般热情,这样的女人会令人感到有些高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