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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晋阳是he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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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第1页)

墨存皱紧眉头,闭着眼靠在白析皓怀里,白析皓眉梢眼底,尽是担忧,口中却犹自低喃地安慰着,两人的白发与青丝,纠缠一块。小宝儿叹了口气,收回手,知道主子必定又做噩梦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可怕的梦境,竟缠绕至深,连那安神香都不起作用。

隔天,小宝儿伺候完萧墨存梳洗早膳后,便在窗台下的太妃塌上铺了厚厚的毛皮,将萧墨存小心搀扶下床,躺倒那榻上晒晒暮春的暖阳。萧墨存蜷缩着身子,抱着手炉,如常一般沉默寡言。小宝儿替他盖好貂裘锦被后,便按着白析皓教的,细细替他按摩肩上腿上,触手之处一片骨头,再看榻上那人,萎靡如斯,长长的睫毛低垂在苍白的脸上,有如两片被人撕下的蝶翅,了无生机。除了脸上那五官精致如初,哪里还有半点朝廷上指点江山,凌天盟里舌战群雄的晋阳公子该有的风采?

小宝儿心下难过,强笑道:“主子,启泰城四月天,木棉却先开了,您抬头瞧瞧,外头巷子口一株好高的木棉,开的花可红了。”

萧墨存似没有听见,连脸上表情都无变化。他这般反应,小宝儿也不是头一遭遇着了,却毫不气馁,自顾自说道:“按说这木棉也真奇了,花开之时,叶子却掉光,远远瞧着,好似大朵的火一般,我们乡下啊,就叫它火烧花。”

他还待说下去,却高兴了起来,道:“主子主子,白神医过来了。”

话音未落,果然见白析皓微笑着大踏步走了进来,道:“墨存,这些时日我写的方子,今日春晖堂炼成了丸药了。你不是喝怕了汤药吗?正好,咱们以后换成丸药。”

小宝儿忙慌里慌张地退了下去,他再笨拙,耳闻目睹的,也终于有些眼力劲,况且白析皓在他心目中,直如能起死回生的神仙一般,有他在,主子定然有救,所以小宝儿每回凑近他,总分外小心,生怕自己笨,得罪了他,连累到萧墨存。

里间听得白析皓继续说着什么,向来沉默的萧墨存,今日居然也有所回答。小宝儿一阵欣喜,心忖着到底要白神医才能引得主子注意,不似自己笨嘴拙舌,搜刮肚肠说了半天,主子连一个字也没回,可他还没走多远,却听见里间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砸烂声,白析皓一声惊呼:“墨存,你这是……”

小宝儿心里一惊,忙折回去,还没进里面,却听得萧墨存的声音,颤抖着,似乎压抑着怒火,咬着牙道:“白析皓,你到意欲何为?我说过,我受够了,你是没听明白,抑或自大惯了,只会独断专行,从不曾学会,听他人讲话?”

小宝儿跟了萧墨存这么久,从不曾见他对谁讲过这般的重话,何况对象是拼死拼活去救他的白神医。他呆了,隐约明白,主子一心服毒自尽,白神医费心去救活他,主子却不领情和感激。可是,不救他,难道看着他就这么死了吗?小宝儿惊惧地摇着头,那抱着主子尸首的悲痛和无望,他这辈子,也不要试第二次。

身边传来脚步声,却是白析皓匆匆走出,他薄唇紧抿,眼神有一抹受伤,见到小宝儿,收敛了悲色,吩咐道:“进去宽慰他,顺着他说话,不能让他生气,懂吗?”

“您,您……”小宝儿结结巴巴地道。

白析皓叹了口气,道:“他现下见了我,只怕要更为生气,你快进去吧。”

“哦。”小宝儿领悟过来,慌忙跑了进去。

第44章

小宝儿惴惴不安的进了屋,只见萧墨存仍卧在那榻上,脸上微有潮红,双目紧闭,胸口不住起伏。地上打碎了一个白瓷长颈药瓶,几粒红彤彤的药丸散落地板上分外醒目。小宝儿心疼地皱了眉,展开一方干净帕子,蹲下来将药丸一颗颗拣好,吹了吹灰,再郑重包了,寻了小屉子放好。他又跑到屋外拿了扫帚簸箕,将地上的瓷片扫干净,洗净手,倒了一盅温水,送到萧墨存跟前,怯生生地道:“主子,您喝点水,润润嗓子。”

萧墨存睁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便摇头示意不要。小宝儿放好水杯,咬着唇,忽然噗通一声,屈起双膝,跪了小来。

萧墨存一惊,不由得道:“小宝儿,你这是做什么?”

小宝儿红了眼圈,呜咽道:“主子,千错万错,俱是小宝儿的错,是小宝儿自作主张,将您从坟堆了扒出来,又是小宝儿求了徐二当家的,驾了马车想带您回京,小宝儿如今明白了,主子心里苦,活着会更苦,可您让我怎么办?凌天盟,凌天盟那些坏人,一卷草席卷了您,挖了土坑就埋了,我怎么看得下眼去?那些,那些坏人还商量着,要,暗地里糟践您的尸首,我,我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人欺侮了你啊……”

萧墨存看着他,目光中有所触动,手扶胸口,呼吸逐渐转促。

小宝儿拿袖子狠狠擦了眼泪,继续道:“我嘴笨,脑子糊涂,也说不来什么。我只知道,乡下穷,遇着饥荒,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死人。小孩儿生下来,送的卖的多了去了,便是在娘老子身边养着,那也保不定能养得活。生个病,没钱看大夫,上山让野兽咬了,掉沟渠里淹了,爬树上摔了,让人贩子拐了,有几个能平安到大的。爹把我卖了,我心里难过,可半点也不怨他,因着卖了我,家里弟妹爹娘,能过个饱暖年。主子,”

他抬起眼,泪流满面,可却挺着胸脯,泣不成声道:“这年月,人命贱若草芥。遇着荒凉,一斗粗粮就能买一个丫头。小宝儿什么也不懂,只懂一样,这人能活着,便是老天给的福分。您的命,是我用手硬从坟堆里挖出来的,是白神医不眠不休,耗了心血给拉回来的,您瞧瞧他那头上的白发,那是他以为救不了您,活生生给逼出来的啊。”他跪着爬上几步,拉着萧墨存的衣襟,哭道:“小宝儿求您了,您活着吧,小宝儿求您了,呜呜呜,主子,您心肠最好,我求您了……”

萧墨存面白如纸,呆了半响,眼睛里逐渐蒙上一层水雾,张开唇,想说什么,却颤抖着说不出来。正仓皇、无助、内疚却又无所适从间,忽然听到一声叹息,身上一暖,却是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端闻到白析皓身上熟悉的药味,头顶被那人轻柔地摩挲着,耳边听得白析皓温柔地道:“乖,放松,小奴才言过其实了。放松点,莫要多想,万事有我呢。”

萧墨存伸出手,白析皓忙一把握住,问:“想要什么?嗯?”

“我,我看看你。”萧墨存哑着声道。

白析皓迟疑了一下,坐到他对面,与他对视良久,时光静默,劫后重逢,到得今日,两人方首次视线交汇。此番凝视宛若相隔百年,多少说不尽的意思,道不尽的遗憾,俱在此刻,只作无语的目光相接。良久,白析皓轻咳一声,强笑道:“怎么,萧公子觉着,在下这具皮相可还看得?”

萧墨存双目氤氲,因为瘦而显得大的黑眸亮如明星。他伸出手,捻起白析皓垂在胸前一缕灰白长发,想微笑,却笑不出来,再看时,那眼底自责甚深,哑声道:“这,这都是因为我?”

白析皓忙截住他的话,摇头笑道:“非也,这头发想黑就黑,想白就白,半点不由人,你莫想太多,若真有有个因由,也是我学艺不精,不关你事。”

萧墨存惨淡一笑,道:“我终究,是累人累己……”他眼睑低垂,两行清泪落了下来,白析皓看得心痛难当,忙将他抱住,连声道:“是我自己性情偏执,遇事不稳,与你何干呢?你那时候还昏迷不醒着,怎么能把这事算到你头上?再则我学艺不精,关心则乱,自己个想不开,不管你事,真的,不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