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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第1页)

君闻书点点头,“我也想到了,我这便去拿了账看。”他说完起了身,喊上侍槐,便走了,这速度,倒是把我惊了一下。

我们便这样看起账来。我原推脱了一次,一是想偷个懒;主要是这是君家的秘密,我不想掺和太多,省得将来拔不出身来。可君闻书说他一个人看着太枯燥,总得两个人一起看,才有个商量。我捺不住好奇心,反正只是看看账,又不是要我抛头露脸的去经营,我索性只当学习了。

前世,我也考过一次CPA,考的是税法和财管,税法勉强可以,财管却只考了四十多分,那个二叉树模型,至今想想都胆寒。对于会计,我可以说是外行,虽然看不出来什么猫腻,但最起码,资产负责表我是看得懂的,总帐看一阵儿,也是能看点道道的。我觉得,我总不比君闻书差,也许,能当他个老师?

可翻开君家布店的账本,我可真呆了。所谓的CPA知识,在这里基本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什么资产负债表,什么平衡损益,根本是现代的会计知识,我们的祖先用的是最基本的流水账模式,比如某某进多少、出多少、价多少、折多少,完全没有条理,你既看不出固定成本,又看不出流动成本。看着那一大摞账本,我不禁冷汗涔涔。

“少爷,这是几年的?”我指指地下那一堆。

“三年。”

“三年?这大的流水?”

“唔,柿子树桥头、丁字大街上的这家店是最大的。”

我无语了。人家的事业做的就是这样大,就是这样的兴隆,我应该庆贺才对,可看着那些莫名的这布料那布料的名词儿,我怎么也不知道是什么。

“少爷,这丝那料的,都是什么东西?”

“哦,呶,”他一使嘴,角落里一大包,我过去一看,全是布头,各色的布料、绸缎,上面用粗炭笔写的名称:柿蒂纹绫、透背、缂丝、新翻杰地纱、鹿胎缬、捻金锦……,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却逼退我三步。敢情,做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这么不容易?

“这个,少爷,你莫不是都要认全吧?”

“不认全,你怎么明白它?”

得,其实我也知道问了白问,哪有老板不熟悉自己产品的?我便又坐了回去。

“累了?”

可是累了,看了三天了,每天还要加班,那么点儿的数码字,我的眼睛都要花了。

“累了休息会儿吧。”他和言悦色的。

我看他挺高兴,便乘机说:“少爷,我给我那朋友写了封信,就是报个平安,你看,什么时候是不是侍槐得空儿,帮我送过去?”

我说得小心翼翼的,唯恐让他联系到我上次逃到湖州的事。

果不其然,君闻书的脸阴了下来,我赶忙补充道:“他不知道我是逃出去的,我也只是和他报个平安。”

君闻书盯着我似有恼意,却又忍了下去,淡淡的问:“就你信上写的那些东西,怕不是报个平安那么简单吧?”

他果然看见了。我不敢言语,唯恐惹恼了他。

“你不要想了,你出不去,你扯着他也是白扯。”

“少爷何必难为我?”

他一摇头,“不是我难为你。你也不想想,跟着我的丫头,夫人即便打发你,会让你没有去处的走?——若是引兰他们也就算了。”

“我又不是让你……”我把“收了”两个字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我娘不会同意的。”

你娘早和我说了,不会同意的,而且可能都活不出去。可我还是要写,哪怕就是明年死,不是还有今年么?再说了,我这一走,谁知荸荠怎么样了?他也许正在担心我。

于是我一笑,“少爷即是知道这样,便也不要计较我写信了吧。我也只是和他报个平安,没别的想头,也没别的想法。”

君闻书盯了我一会儿,叹息了一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我欢天喜地的谢了他,跑到工作台,继续那没有写完的信。在信里,我说,我虽被追回来了,没有挨打,君闻书待我不错,我现在在帮君闻书看账。为了怕他担心,我还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顿我看账时的笑料,把那些布料名字抄了些给他看。我没有告诉他二娘死了,他只算二娘的远亲,二娘孤零零的死了,就让他觉得二娘是活着的吧。九月又要秋考了,我鼓励了他一通——其实,有时我也做做梦,幻想着他真能高中,然后回来替我赎身。那时,他是状元,君家也不用怕了。唉,也只是想想,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如意的?我费尽心思,口气不敢太热,唯恐让他对我产生感情,毕竟我的将来也只是未知,我一个人受着就罢了,不愿拖着他;也不愿太冷,他是我的荸荠啊,我的丑荸荠。你好不好啊?你能不能读懂我这封信啊?唉,读得懂怎样?读不懂,又怎么样?荸荠,我什么时候能再见见那外头的天日、和你依在桥头?

信,这次写的不厚,也就六七页罢了。不过,我在信的末尾画了一个荸荠,小小的眼睛,咧开的嘴,自己对着笑了会儿,突然又想起那枝糖荸荠来了,一阵心酸,一切转眼成空,居然,就是那么快。

信当时就寄走了,侍槐走时还颇为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估计他觉得我本领高强,居然还能再说动君闻书准我寄信。凭心而论,君闻书对我也确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