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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孝增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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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1页)

把胡家的人杀得血流得像小河,吓煞人。胡老板的两个儿子都给逮走喽,听说胡老板的堂客当场就被吓死。那么大的老板,说破家就把家破了,死的死亡的亡,好凄惨呦。”

里正想起来了,连连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后来听说那胡么子宝给放回来哩。那个胡么子儿子却不知是死是活,没得下落了。”

阿牛说:“今年过年的时侯,我还去过一趟的,只听说现在‘天泉’茶庄的股份一大半都让‘安福’酱园的吴老板买去了。胡老板的小儿子叫胡啥子来哉?噢,对头,叫个胡英。开始说关在岳阳,要杀头,可后来也没见杀头,人也没得音信了。”

里正叹了一口气:“这女子要真是那胡么子宝的么子人,就还要给他们家送个信去。我上次听乡约说,办他们胡家案子的岳阳府张大人,因为有功,被调到曾大帅的营里去效力了。”

阿牛问:“曾大帅到哪里去啦?”

里正说:“长毛党在南京城得了势,立了么子太平天国,做了皇帝。曾大帅去那里打仗,大清的江山,全靠咱湖南人为他卖命喽。哎,对了,前几天曾大帅又要招兵,你这次可逃不脱了。”

阿牛一听,愁苦地说:“阿伯,不瞒你说,要不是我的老母,我早就报名去喽。在战场上死了也做个饱死鬼唦。”

里正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从东边的树梢头探出来,日头有些热了。就说:“阿牛,既然你如此说了,那你就辛苦一遭,去县里胡家打探一下,看是不是他们家的人。”

阿牛说:“阿伯,我去是冇得麻烦,可我还没有吃饭呢。哪里走得动这么远的路?再说我妈也饿得叫唤哩。”

里正说:“罢了,你随我去家里,挖一升糙米去。不过,要算我借与你的。”

阿牛不乐意了:“你既是这样说,那我就不去喽。去县城送信,是公差,又不是我自家的私事。为么子要我借你的米?”

里正见他难缠,摆手道:“好喽好喽,我不与你两个纠缠。你快把这女娃扛起,先放在你的家中,挖米做饭吃了。然后去县里打探,要快去快回。”

阿牛又说:“为啥子要把死人放在我的家里?”

里正严词道:“人是你看见的,又是你捞上来的。现在你说她与胡家有牵连,白白吃了我的米,不放在你的屋头放在哪个家里?乖仔,你莫要想差喽,万一是胡家的啥子人,你可就有好事情。胡家那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在你幺儿辛苦的份上,拔根毫毛,就够你吃上半辈子的。嗯,这话说得我都动心了,要不是我年迈力衰,哪里能轮到你捡这样的便宜?你要再不干,我就另找他人。”

《菊花醉》第四章(3)

阿牛听他如此说,不敢还嘴。低了头去把女尸扛起,就往家中走。

虽是死人,到底是个软绵绵的女人,阿牛从没有这样近地接触过女子,心里便起了异样的感觉。复又想起里正老倌的话来,假如真是胡家的女子,那他阿牛的时运就要转了。

曾经热闹非凡、车水马龙的胡家大院,现在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自从去年八月十五事变至今,“天泉”茶庄经历了差点破产的危机。先是各地分号的账目出现混乱,有些主事的掌柜干脆就携款跑了。收购的茶叶也没人加工,加工好的茶叶没人去卖。欠账一个不少,每日里都有人上门讨债。货款却无人收,具体数一概是糊里糊涂。

钱庄银柜登门收息,湘沅与哥哥胡嘉宝商量。嘉宝是任么子也不愿意问事,只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与湘莲说起,湘莲也是没有兴趣,倒是与哥哥整日里厮混在一起,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湘沅无奈,只好与茶庄忠厚的老人合计,把几处田产抵了账。又把远处的茶庄分号转让了出去,买主就是刚从岳阳回来的吴孝增。他开始并不出面,而是让人把价压得低到几乎拱手相送才出面,以略高价盘下来,使湘沅感激不已。

大姐、二姐她们都随丈夫回去了。花郁青已随母亲回了古丈。湘芸也不听妹妹的劝解,护送丈夫的灵柩回岳阳洞庭湖安葬,不愿意再回娘家来住。茶庄眼看开不下去,湘沅只好把所有的茶园和产业都变卖了,折成现银,存入钱庄。加上家里爹爹留下的银票,大约尚有二三十万两银子。

多余的家人伙计,也被湘沅发散了,成家的都给了几百两安家费,年轻的也每人付了几十两银子。前面的几进院子,全卖给了吴家。她与哥哥姐姐只留了后面两进院子,一进是哥哥与弟弟原来住的,一进是自己与姐姐随父母亲住的。与前院之间的月亮门也已封死,只从东大门出入。

邵阳文家公子名叫文廷玉,今年春试中了一甲第三名,是个探花,分到翰林院做编修。喜讯传来,湘沅并不高兴,因为去年时节,文家的老爷太太怕受牵连,已经派媒人来过,有悔婚的意思。湘沅也不强求,应允了。后来听说文廷玉坚决不从,说如果因此事而悔婚,那他宁可不再读书,而愿意与湘沅一起做个罪人。湘沅听得此话,冰冷的心里又泛起点温暖,但也并未有何表示。

湘沅亲自去岳阳不下十几次,到处打听弟弟的消息,为此花了不少银子。吴孝增曾对她说:“妹子,你不要再白白地扔银子啦。我和你弟弟关在一起,见过一面,他是朝廷的钦犯,肯定活不成了。”吴孝增没有把胡英托他的书信拿出来,是因为他没费劲就把“天泉”茶庄的大半产业弄到了手。他的“乾茂升”茶庄声誉鹊起,下一步他就准备娶花郁青了。

湘沅告诉吴孝增,只要能把弟弟救出来,她就是倾家荡产也愿意。哪怕是死了,也要见到尸骨。吴孝增开始还陪她去了一趟,后来自己要南北奔波开茶庄分号,也就顾不上了。

吴孝勤也随张槐到曾国藩的大营去了,岳阳城里谁也不知道胡英是死是活。刑房书办是新来的,查遍了案卷,也没有胡英的名字。他收了湘沅一千两银子,亲自带她去监狱里查看,原来的狱卒都不在了,新来的也无人知道此事。

湘沅绝望了,回家后闭门不出,日夜哭泣。花郁青过年捎信让她到古丈去,她也没去。哥哥与姐姐两个人每日里聚在一处,嘻笑打闹,完全是一副没有心肝的模样,令她气恼。但只有这么一对亲人了,她又不想闹得不愉快,也就随他们去。

上个月,文家有了音信,送了礼帖,说要迎娶湘沅过门,日子看在六月初六。过了门,湘沅就要随丈夫进京。湘沅自己批了帖子回去,到父母的坟前大哭了一场。回来就把嘉宝与湘莲叫到了一处,说:“哥、姐,今天妹妹有话要对你们说。”

胡嘉宝自从受了惊吓,更是少语寡言。湘莲倒是容光焕发,一副轻松的样子。

湘沅说:“你们的年龄也不小了,不为别人操心,也该为自己考虑。咱们家遭此巨变,爹妈死于非命,弟弟又下落不明。你们对茶庄的事不闻不问,我只得变卖祖业,以求自保。目下邵阳我的婆家来下婚帖,我已批了回去,六月初六我就要走了。从此后,这个家就剩下你们两个人。姐姐,你总归是要嫁人的,我打算托吴家的仁义伯伯为你说一门亲事,出嫁的银子我都预备齐了。哥哥的事,也要急办,我的意思能赶在我出嫁之前办了最好。有你和嫂嫂在,这个家就是我们的念头。”

胡嘉宝忽然跳了起来:“你要出嫁自出嫁,只管啰嗦啥子?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湘莲也说:“我死也要死在这个家里,与爹娘在一起,哪里也不去,更不会嫁啥子臭男人。”

湘沅听了这话,惊得呆了:“姐姐,你这是说的啥话嘛?女人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道理?你老了咋办?谁来养活你?”

湘莲说:“我不管。我就跟哥哥在一起。”

湘沅生气了:“你胡说啥子哩?哥哥他是要娶嫂嫂的,要有自己的日子过,你跟着算哪门子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