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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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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玉碎(1)

几年前,有这么一天,我忽然接到了个来自派出所的电话。尽管对方的言语很是客气,但我仍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而且额头上竟还沁出了些汗珠。其实人家是求着我办事儿,说是抓着个“文物贩子”,请白先生过来帮忙看看那小子挖的宝贝是什么年代的?有多值钱?然后,我们好发落他。

没辙!不愿意去也得去,我一向认为派出所打的招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记得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住的西城三里河那一片儿大多是果园子,实在馋极了,某天我们班里一个外号叫“菜帮子”的同学(因为穷,每年冬储大白菜的时候总能看见他下学后在菜站捡剩菜帮子)就拉上我,半夜三更竟然在果园里干了回“偷鸡摸狗”的事儿,结果被看园子的民兵给“拿”了,先是扭送派出所,然后移交学校保卫部。其实罪过儿不大,就是掰了俩咬一口能叫人涩得咧嘴、还没长成熟的青梨,天亮前人家就跟“屁”似的把我们给放了。回来后除了挨我爹几个大耳贴子外,没在“政治”上留下污点。但打这儿起确实就落了毛病,直到今天,只要一听说有派出所的人找我或者一看见我们单位人事科(现在叫人力资源部)的头儿,就有一种情不自禁要“交代”出点嘛儿的意愿。非是心中有鬼,是心理素质太差。

周围有朋友就说:“哥们儿,你丫忒(北京土语“太”的意思)松(sóng,北京话:怯懦、畏缩)!”

我回答:“没错!我整个就是武大郎卖豆腐——人松货软。”

正是因为我的这种“松”在作怪,一直以来就难以成名成家,更做不得古玩生意,二十多年的“摸爬滚打”也就得着个玩碎瓷烂瓦的大号——“片儿白”……

想着想着,那派出所就到了。片儿警姓崔,叫什么忘了,这会儿已经站在门口等着我。我说的这位姓崔的警察,是个穿官衣儿的收藏爱好者,因为与我离着近,以前曾三天两头的“照顾”我的生意,到我这儿喝茶、抽烟、玩瓷片儿,人家消费不消费都是次要的,至少有他经常在我这儿转悠,贼就躲得远了。

有一回他挺诚恳地跟我说:“白先生,找个黄道吉日我拜您为师得了,省得一次次的到您这儿来都得讲客套。”

我说:“得嘞——大爷!恕我眼神儿不济,从来没瞧见您客套过,您要是哪天真客套了,不定有什么倒霉等着我呢。不是不想收您为徒,一来我没这个道行,怕耽误了您的前程。二来嘛,我都成您师傅了,保不齐什么时候犯点事儿,您好意思一进门就把师傅我给铐走吗?” 。。

二、玉碎(2)

崔警官呷了口茶,然后整了整警服,面色严肃地说:“那就对不住啦——师傅,照抓不误!”

他一下子又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偷梨的事情,心里老大的不快,喃喃地小声说:“它我也得给您抓我的机会呀?我一辈子遵纪守法,想从我这儿立功受奖您就慢慢儿熬着吧……”

那天有这么一丁点儿“不欢而散”的意思,此后我们基本就没怎么见过面。这不,没抓着我,今儿个抓着了个“文物贩子”,却也没忘记把我给叫过来跟着“陪绑”。

崔警官郑重其事地把我给迎进了派出所的大门,我一眼就看见了墙角里蹲着的一个灰头土脸的小“油杆子”(旧时古玩行对年轻小伙计的戏称),那身打扮比要饭的强不了太多,要不是充满了惊恐的俩大眼珠子滴溜乱转都难看出来是个活物。我就客客气气地对崔警官说:“警察同志,这事儿您不该叫我过来呀?咱们国家有正规的文物鉴定机构,我要是参与进来可就正经应了那句话——多管闲事儿!哎,是……什么拿耗子来着?”

崔警官微笑而又不失严肃地说:“要不怎么得强调普法教育的重要性呢,保护文物,人人有责呀。您是开博物馆的,又离我们最近,就先劳您的驾了。更何况——这事儿还多少跟您有关!”崔警官狡猾地看着我。

“啪嗒”一下,我手里的香烟就掉在了地上:“哎——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啊?我可是个心脏功能不太好的良民,吓死我对咱们大家和我们小家都是损失……”

原来这个被派出所抓获的倒霉蛋儿,这两天背着个破麻袋在小区里贼眉鼠眼的瞎转悠,让“小脚侦缉队”的大妈们给瞄上了,“呼啦”一下子围住并扭送派出所。原以为就是个偷东西的毛贼,不成想打开麻袋一看,全是“文物”,正赶上小崔当班,小崔又是个连半瓶子醋都不够的收藏家,就特别的当事儿。审问吧,那小子吓得舌头根发硬,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利索了。但他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政府”,他此次来京是寻找一家私人博物馆,给那家博物馆的馆主送货。于是笔录上就清清楚楚地出现了三个倒霉的钢笔字“片儿白”。您瞧,还没找着他白先生呢,自己就先“折”进来了……

我妈的妈——我的姥姥哟,问题复杂啦!我的汗都下来了,眼前的动静比小的时候偷果园子里的青梨要严重多了。我招谁惹谁啦?这不是“制造冤案”吗?我一把抓住了那个“油杆子”脏兮兮的衣服。

“今天我豁出去当一回晚辈儿,让我从心里往外那么亲上加亲地喊您声——祖宗!说实话,您认识我吗?!”我急赤白脸地问他。

二、玉碎(3)

“您嘛……不认识!”

“不认识你吃饱了撑的跑北京来害我?为什么?”

“我在……电视上……见过您,就想……找您……不‘为属母’……”得——一听这把“为什么”读成“为属母”的口音,就知道这位“爷爷”是河北一带的人氏,应该是离沧州不远,那儿的石匠挺有名。

“在电视上见过我的人多啦!再说,我也从来没在电视里忽悠人们偷坟掘墓、违法乱纪呀!!”接着我就举手冲片儿警小崔说,“我要求政府给我平反昭雪!”

小崔说:“白老师您先别着急,看看他都给您带什么宝贝来了?”他的语气中还特别强调了那个“您”字。

我这才发现,在“油杆子”的脚下,摆着一大堆的赃物,全是“古代玉器”。有“红山文化”的,有“良渚文化”的,光人们知道的代表着红山文化以及中华文明之始的,五千年以来让华夏子孙无不敬若神明的“玉猪龙”、“玉鹰”以及“勾云形玉佩”等就摆了十多件。还有大大小小,带着些良渚文化特有的那种沧桑感的“玉琮”若干,照说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让我惊愕的是“红山”、“良渚”这南北两地的“古玉器”他都有。至于其他我叫不上名字来的“玉器原料”就更多了,真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我寻思着:这堆玩意儿可都是实心儿的,没个百十斤可下不来。难为这主儿他是怎么从河北一路背过来的?真有把子力气,要是当个举重运动员,估计都能得着名次。

看着脚底下的这堆“国宝”我默默不语,小崔则精神抖擞,拿着相机一个劲儿地拍照,激动得印堂都“亮”了。哎——您说这事儿巧不巧?偏赶上这时候有收藏圈里的朋友打电话找我,说有几位海外来客要到我这儿来喝茶聊大天。

我说:“改日吧,这会儿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