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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点了,他在我傍边坐下来,手搭在我的额头上,来回摩挲了两下用许愿的口气说到:“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爸妈家过年。”他说的爸妈是指的是他父母,早两年,一到春节我们就分开几天,他回他家,我回我家,他从来没有提出让我跟他一起回他家过年,也从来不肯跟我回我家过年,我甚至因此觉得他是不准备娶我的,不知道为什么,骨子里我老觉得春节能在一起过才像一家人,我们因为这样的事情吵过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在意了,今年春节,我仍是准备跟我爸妈一起过的,我想带他们去海南过春节,机票也订好了。
我跟高原说,“你什么时候去趟普尔斯马特,把那仨椅子带回来,说话该回家报到了。”我俩那天逛普尔斯马特的时候看见一种新型的按摩椅,全身都能按摩到,他妈特爱打麻将,老嚷嚷着颈椎难受,我爸的腰不好,我们就决定买三个,给两边的老头老太太,另外一个给张小北他们家老爷子,实际上我们春节带回家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胡军说下午过来,回头他开车我俩一块去。”他正在擦窗户,忽然就跑到厨房的柜厨里把从宁夏掠夺来的两瓶药酒抱进来,“这个给你爸得了,我们家老爷子喝了估计上火。”刚拿回来的时候他当成宝贝,据说比路易十三还贵,我一时还真想不明白这小子的思想境界是怎样提得这么高的。“哟和,懂事了啊。”我趴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露个脑袋在外面,脖子伸得老长,表扬高原到。他白了我一眼,“瞧你脖子伸的,怎么跟英俊似的。”英俊是他养的一只乌龟,他这么说,我觉得很幸福。
有人敲门,高原把张小北跟放进来了。
我听见他们俩在厅里寒暄了两句张小北就跟着进了卧室,他穿一套米色的西装,直奔我床前,“怎么着初晓,大过年的生什么病呀。”我又巴着脖子向后看,没看见张萌萌,“你怎么着,小姘呢?”我看见张小北就生气。
“回湖南老家了,真病啦?没去医院看看?”他在床边上坐下来,让我想起新闻联播里干部下乡慰问老百姓的镜头,胃里一阵痉挛,又差点喷出点思想来。
高原给他倒了杯水,张小北点了根烟,抽了两口,从他的小皮包里掏出两个信封来,我心想真没新异,年年都这么个样。
“老样子,压岁钱,”他把其中的一个信封放在床头柜上,那里面是一万块钱,我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他都给我压岁钱。又拿着另外一个信封对我说,“这里是购物卡,北京的各大商场都流通。”这富人跟我们中产阶级联络感情的方式就是不一样,不是现金就是代金券,我有时候想,这十分具有象征意义,它预示着我们之间的情感就像人民币一样坚挺。
说起来,每年这个时候张小北都会像这样来我家里走一趟,我记得早几年我没什么钱,当个跑腿的小记者,一个月就那么点可怜的工资偶尔能收俩小红包也不顶事,过年过节顶多我们单位发点烂苹果咸带鱼什么的,张小北那时候也来,送几箱子新鲜水果,信封里装那么几千块钱快赶上我半年工资了,我当时特满足,打心里觉得张小北是一好人,想着我们劳动人民疾苦,这两年我不怎么缺钱了,张小北过年拿来的信封也越来越厚了,我心里却没了那么多感激,有时候我也想,初晓你凭什么呀!人家张小北也不亏欠你什么,你至少也应该发自内心跟人说声谢谢吧,可我一看见张小北或多或少流露出的满足和惬意,我越来越理直气壮了。人跟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不一样,我跟高原都属于比较人性化的那种,比方说我给张小北他们家老头送一张按摩椅,肯定比按照折价直接送老头两千多块钱更让他感动,我不清楚是因为张小北真的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苍白的表达方式,要不怎么说国人素质及待提高呢。
要我说我跟高原这样的人肯定不能当领导呢,我们这类人属于性格上有缺陷的,收了人家礼物,我说话立刻就软了下来,“没去看看李穹的父母?”
“去过了。”张小北显得很伤感,“留了点钱,老头这两年身体不好,我说等过了年给他弄本护照,新马泰去转悠转悠。”
“你还记得老爷子最喜欢吃什么?”我故意逗张小北,“什么时候你再给老爷子弄一箱子皮皮虾,活的。”
张小北苦笑了一下,“谁还吃那个?龙虾都能当窝头吃。”
“怎么着?真准备离?”
高原一边擦着玻璃,听我这么问有点不满意地看了我一眼,我装没看见。
“过了年再说吧。”
“张小北,人家都说女人是因为心太软而结婚,男人是因为很受伤而离婚,跟你们家怎么全不是那么回事啊,李穹当年是因为心太软结婚,如今也是因为很受伤要离婚,你丫的怎么一点良心上的谴责都没有……”
“初晓,你帮我看看这块玻璃干净了没有?”高原打断了我的话。
我看了一眼,“人心呀,要像玻璃这么容易清理就好了。”高原听了很气恼地把抹布摔到了窗台上。“你当那抹布是我呢?摔也没用啊,一会你还得洗。”
“你他妈到底有病没病啊?”高原急了,他脾气还真不小呢,一跟我急五官就纵到一起,脸跟朵花似的。
“有病就是没病。”跟人叫板的感觉挺好的,特别是当你知道别人不敢把你怎么着的情况下,我就不明白,像高原这么有正义感的小伙子怎么对待张小北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连旁听我对他的谴责的勇气都没有呢!真是人心不古。
“你逞什么强啊?”高原的愤怒明显升级。
“逞强就是不逞强。”
“狗脾气!”张小北说我。
“她浑着呢!”高原也总结了一句,连个退场的表示也没有,扔下擦到一半的玻璃,一个人跑客厅看电视去了,搞得我很被动。
“得,你这大破坏分子一来,我们家安定团结也打破了!”我白了张小北一眼,给我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快帮我哄哄!”
“高原要不让你给折腾出精神病来,我管你叫大爷!”
“哼,李穹要不让你折腾出精神病来,我管你叫大爷!”
“你来什么劲呀?”张小北的愤怒也爆发了,急愁白脸的。
“来劲就是不来劲。”我脾气真好,他们都这样对我了,我愣是和颜悦色。
“操,我他妈真想抽你一大嘴巴!”张小北拿起小皮包往外走。“哎,等等,等等。”我一喊,张小北就停在门口,“给我拿张纸,擦鼻涕。”
人啊,真让我没法说,对于我这样一个病人提出让他帮我拿张纸巾擦鼻涕的要求张小北显得如此激动,捡起地上高原擦玻璃的那块抹布丢向我,一点涵养都没有,哪像个首席执行官啊,要不是我迅速地把头缩回到被窝里,那块Keng脏的抹布非摔我脸上不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哼,别以为世界变化快,我可是什么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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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军来的时候高原已经做张小北的顺风车出去跑着玩了,我正擦着玻璃。“高原呢?”他进门就问,穿件高领黑毛衣,灯心绒的裤子,打扮的跟花花公子似的。
“高原出去玩了,不惜以打破安定团结为代价逃避劳动。”我站阳台上擦玻璃,风一吹浑身轻飘飘地感觉,咳速了两声,“你先客厅坐一会,我这还一角儿就擦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