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流光印记怎么获得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5部分(第1页)

这个时候的普通人对于警察有种打心眼里的畏惧,要是小孩子不听话,大人就会用“叫公安来把你抓走”这种话做恐吓,孩子往往变得乖顺起来。

由此可见,警察在孩子眼里已经是大魔王一般地存在。

那天曲悠回家,看到有警车和穿警察制服的人在他们家大院里,他躲在树后不敢走近,他看到爷爷在抹眼泪,奶奶在哭,妈妈也在家,也是眼圈红红的,伯妈边哭边道,“不可能的,他不会偷钱,他没有拿钱回来,公安同志,他真的是好人啊,不会偷钱。”

小孩子们都和曲悠一样不敢上前,大人们很多也是蔫着的,只有少数几个上前和警察说话,说的是曲建国是多么多么地老实,决计不会干出偷钱的事情的。

曲悠家里,他爸爸是老二,上面一个伯伯,下面一个小爸,他爸和他小爸小妈都在外打工,今年过年也不会回家,他家此时伯伯被抓了,爷爷又老了不中用,于是,是一个堂叔在给警察们递烟,弓着身,讨好地说话,但是却没有警察接他的烟,他们都冷着脸,比这寒冬腊月的空气还要冷,他们说是在公干,只让大家老实答话就行了,高高在上,如高人一等,神灵在上。

曲悠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爷爷奶奶与妈妈伯妈的眼泪水让他心里像是被割地痛着,他厌恶起这些警察来。

从书里学到的警察叔叔如何如何,那些都只是浮于表面的文字,不能深入地刻到人的心里,而这种心酸又无奈的切身的生活,才会形成人最初世界观人生观的奠基。

曲悠以前是不喜欢这个堂叔的,因为他被村里人称作二流子(流氓),不务正业,还喜欢勾搭年轻媳妇,但是这时,曲悠见他如此卑躬地讨好警察,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在警察局让曲建国好过点。

曲悠再也不能在心里鄙夷这个二流子的堂叔了,觉得他也是可尊敬的。

所以,并不是人高高在上,就能够让人打心眼里敬重;那些卑躬讨好的底层人的脸,有时候也能让纯洁的心灵敬佩。

那些警察很快就开着车走了。

只留下一院子冷寂,还有女人的哭泣,男人的摇头叹息。

堂叔给曲悠爷爷出主意,说是警察局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没有罪的人,被拷打一番,也得招供,即使不招供,以后又澄清了罪责,回来后怕也会落下病根。

大人们似乎都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大家都商量着该怎么办,说是还是先去找关系能够去看看建国。

曲悠是个小孩子,他没有发言权,只听大人们说话,不过,他也因此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应该是他伯伯做木工的那家丢了钱,说是他伯伯偷的,便报了警,警察抓走了他伯伯,他伯伯在警察局里没有招供偷钱,也说不出钱放到哪里去了,警察来他伯伯家里搜查,看他家有没有藏这个钱。

这是今天事情始末。

曲悠还想呆在爷爷家里听他们要怎么办,不过他妈妈不要他参与,让他姐姐把他带回家去了。

现在已经到了期末,要准备期末考试,曲赋让曲悠不要去乱想,要好好学习。

曲赋已经上了初中,她一直是一个很上进的女孩子,她对于伯伯的事情并没有表现出异常的关注,但是,她对曲悠说,“这个世界是强权的世界,要想不被人欺负,只能站在高处。”

曲悠望着她,心中有茫然,也有痛苦。

他才十岁多,这个年龄的孩子,本不应该知道过多的社会潜规则,但是,他却是不可能不去知道这些的。

从季鸿外婆对他母亲的一贯颐指气使,到季鸿总是欺负他,而他不敢对别人说,从那些警察的高高在上,到他堂叔的卑躬讨好,大人的眼泪,姐姐冷冰冰的话语,他不能不知道这些。

他担心他的伯伯,虽然他和他伯伯并无太多交流,只在见到对方的时候恭敬地唤一声,但是,那是他的伯伯,是他身边,他世界里的一个人,他不能不因此事而担忧和愤概。

之后曲悠日日上学放学,母亲很少在家里,姐姐做饭做菜,警察又到他们家大院里来过两次。

曲悠从别人那里偷偷听说,爷爷去那家丢钱的人家拜访过了,但是人家家里一是要赔钱,说是有六千多块,二是要让他伯伯受些教训,却并没有私下里达成协议,让可以把曲悠伯伯放出来。

六千多块钱在那时候可是一大笔钱,一时间哪里拿得出这么大笔钱。

而且,曲建国在警察局根本就不招供自己拿了钱,但是对方却并不问他是否拿了钱,只问他把钱藏到哪里去了。

没有影的事,曲建国哪里招得出来,但被折磨得狠了,神智不清,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一会说钱被藏在家里床下面,一会儿说钱被藏在空的砖窑里,一会儿说在麦子田里,但是,没有钱,哪里找得出来。

警察局本来是不让曲家人去探望的,曲家花了钱,才有他爷爷去看了他伯伯一眼,他爷爷回到家就愤怒不已,他说建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见到他已经不大认得他,整个人神智不清。他说,必须赶紧把人救出来才行,不然就晚了,人救出来定然也完了。还说到以前某某家的某某人就是死在里面的,人死了,他们根本没法子。

爷爷说这些话的时候,曲悠躲在门背后都听到了,他听得全身发冷,对于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地怀疑,那些以前所知道的——公正,公平,友善,自由,民主……这些,他都产生了非常大的动摇,这些在他的心里再也站不住根。

才十岁多,他就对这个世界的运营机制产生了怀疑。

他不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他是比较平和的,但是,这种人,心里往往比别人更剔透而冷清。

他的伯伯已经在局子里呆了十天左右了,曲悠的期末考试也完了,他呆在家里。

在季鸿被请到他家来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避开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