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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白看着步惊川——或许此时不该再叫他步惊川,而应该是——东泽。
“你回来了。”东泽说话,岂有他不应的道理,秋白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生怕自己的任何一点神色变化落入对方眼中,“好久不见,东泽。”
苍生之祸·二十
似乎是因为许久未唤起这个名字,因而有些陌生,眼前那人用着这副崭新的躯壳,头一回用这副壳子唤出这个熟悉的名字。见秋白仍旧站在原地,那人便又轻轻唤了一声:“衍秋。”
这个名字,秋白再熟悉不过,但他的呼吸却因为这声呼唤骤然一滞。他只觉得心跳仿佛都停了一瞬,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在发抖。
然而他的心底里却比自己所想的要平静许多。
东泽的回归是一个定局,他无比清楚这一点。他曾经预想过无数次,东泽回来后的境况,眼下的这个局面,不过是他预想的结果之一。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心中并没有惊讶,相反,他心中平静异常。
只不过是心口有些疼罢了。那疼痛撕心裂肺,愈演愈烈。
因为秋白清楚,他的步惊川,不会再回来了。
他与步惊川相处相知相恋的时光是他偷来的,待到东泽回归,往日的情谊将会在东泽回归之际化为幻影。正是因为如此,他当初才如此犹豫。
短短瞬息之间,秋白心头涌过万千思绪。他定了定神,掩去自己面上的异样神色,摆出一副如他往常在那人跟前乖顺的模样,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定定望向眼前那人。
躯壳依旧是那副躯壳。从眉眼到指尖再到衣摆,俱是秋白熟悉的那副模样。就连身上穿着的衣物,也同他们出发前那般,别无二致。
秋白记得,二人前往长衍宗之前,步惊川脱去破碎的旧衣,换上了眼下这身不起眼的粗布灰袍。那灰袍是二人在外时随手买的,极为便宜,因此样式说不上有多精巧,甚至有些碍事。
特别是那衣领,穿上之后还需理顺许久。那还是秋白亲手为步惊川理顺的衣领,如今那衣领依旧服帖,只是这身衣衫与这副躯壳之下,却再不是那人了。
虽然那人仍旧是青年的模样,然而他在见到对方眼神的那一刹那,便知晓,那不是步惊川。
然而,这才是步惊川,或者说,真正的东泽。
东泽静静看他片刻,忽然开口:“你似乎不大高兴。”
“怎么会。”秋白轻轻摇了摇头,道,“欢迎回来,东泽。”
话虽如此,他心底里也不免泛上几分苦涩。眼下他其实并不期盼着东泽回来,然而这也不代表他不欢迎东泽回来,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怅然若失罢了。
步惊川与他,同东泽与他,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二人同样重要,因此当他意识到其中一人已经无法回来后,心中难免怅然若失。
他说完这句话,便轻轻阖上眼,仿佛是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孩童,等待着惩戒。
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有步惊川的记忆,更不知道对方在知晓他与监兵关系后,会如何决断。千年前的东泽应当不清楚他是监兵的兽魂,否则,以东泽一贯的行事风格,早就将他送回到监兵跟前,叫他二人融合了。毕竟这世间安稳才是东泽最重视之事,而实力完全恢复的监兵,才是这安稳的最大前提。
他一点也不怀疑对方的取舍……他了解这个人,正如对方了解他。
东泽将星斗大阵看得比谁都重要,东泽连自己都可以为了那星斗大阵牺牲,遑论旁人。
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东泽。毕竟他在东泽未恢复记忆之时,擅自答应步惊川的求爱,这对于拒绝过他的东泽来说,这无疑是擅作主张的冒犯。
更何况,秋白如今的名字,亦如此。
秋白其实不叫秋白。秋白不过是他在初次遇到步惊川时,随口胡诌的名字。
他一直以来都有另一个名字,是东泽初次见到他时为他起的名字。
尽管步惊川与东泽同出一源,然而长得却并不是完全相像。秋白从未见过东泽幼时的模样,因此心中还有些放不下心来。他与步惊川相遇之时,他还未确定站在自己眼前的到底是不是东泽,于是故意借着名字做一次试探。
却未想到,步惊川没有察觉不妥之处,还将这个名字认下了。后来秋白即便想坦白,却又觉得多此一举,于是将此事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