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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第1页)

苗桐没想到会点名到自己头上,还是笑着说:“好啊。”

出了门,沿着石头小路走到沥青的路上,两旁是金黄的银杏树,远处雾霭缭绕的绿色群山婆婆娑娑地交错着红与黄,红的便是枫叶了。这里的秋天虽比不上香山的红叶红满天,稀疏中错杂中却又另一番韵味。

“惜言前些日子打电话给我说,要让你入籍,我以为他是要结婚,本来非常高兴的。可他说还是希望你做白家的老四。他从小就是个很争气的孩子,从没让人火望过,虽然他比我和敏敏小很多,但是做姐姐的却从没把他当成过孩子,从小就对弟弟撒娇耍赖,现在才觉得,惜言从小就老气横秋的像个小老头的性子,是因为我跟敏敏太不懂得去宠爱他的缘故。”

苗桐笑道:“我头一次见他也不相信他还没满二十岁,觉得他高高在上的,非常伟大。”

白素略微想了下弟弟二十岁的样子,脑子里却是如今这张脸,有些失笑:“啊,对啊,他那个时候的样子跟现在好像没什么分别,真是个可怕的小怪物。” 回头遇见苗桐微笑的脸,白素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挽住自己的手臂,“那时候是他进源生的第二年,生死存亡之秋。其实本来是由我接过源生的,可是我逃了,我有梦想,要过自己想要的人生。我甚至冷酷地说出,反正巳经是块鸡肋,破产就破 产啊。敏敏也说,这不应该是儿子的事情吗?我为了推卸责任,于是也提议让惜言从国外回来。作为姐姐我真的是差劲得很,我有梦想,惜言就没有吗?我真的没有设身处地地关心过他,他放弃画笔和我放弃音乐有什么不同?我们都太自私了,可是他却连句抱怨都没有,连打电话也都温柔地安慰我们说,挺好的,一切都很顺 利。”

苗桐是知道他多么爱惜两个姐姐的,对姐姐们一向是报喜不报忧。在他的潜意识里,因为他是男人,他有必要照顾姐姐们,丝毫没有考虑到年纪的因素。

“我只要听到他说一切都好,就那么相信了,后来才明白这‘一切顺利’的后果是多么惨痛。他把什么都赔进去了,他的青春,理想,爱情,甚至身体。”白素顿了顿,“要是惜言死了,我和敏敏这辈子可能都会陷入自责里……我们懂事得太晚了。”

“母亲给他取名叫惜言,希望他以后惜言如金,少说话多做事,成为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真的一点都没有辜负母亲的期待呢。”白素苦笑,拍了拍苗桐的手,“他是个闷油瓶,我们犯下的错还要你来兜底了。”

什么错误什么兜底,这样的话说出来自责的意味也就非常明显了。

“说起闷葫芦来,我应该比他还闷,有几次都气得他不想理我的。”

“他也会生气啊? ”白素笑道,“看来是棋逢对手了。”

走到别墅门口,苗桐去开了门,行李就放在门边,白素从箱子里拿出个古朴的木盒子,看起来有些年月了,盒子的扣子都磨得发亮了。她拿起苗桐的手放在她的手里: “无论是我们家老四也好,还是惜言的太太也好,都是我们家的人,这个你收下吧。”

大户人家都流行给媳妇和女儿留个传家宝之类的,这个大概就是类似的东西,

打开盒子意料之外的是一把很旧的钥匙。苗桐笑了: “我以为是玉镯、戒指,或者项

链之类

“我们平常人家哪里兴什么传家宝? ”白素笑道,“那是我们家祖屋的钥匙,在浙江乌镇。从太奶奶那辈传下来的,白家的传统都是男人在外面打拼,女人来养育子女。因为离上海很近,我们偶尔周末会回去散心。”

苗桐心里有热气往眼眶上涌,只能低头摩挲钥匙。

白素了然地拍拍她的肩,只记得惜言说过,无论用什么方式想给她一个家。

“从今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苗桐觉得自己内心有什么地方开始复苏了,黑暗的模糊不清的记忆像带着雪花片的老式电视机,曾经与父母在一起相处的片段断断续续浮现出来。是在乡下镇上的老家,四平八稳的砖房,她的小房间门口挂着绿色的纱帘,墙上挂着两盆吊兰,院子里种着两棵柿子树,夏日繁荫盖盖,母亲和隔壁的阿姨坐在树下边聊家常边织毛裤。母亲手巧很巧,会的花样也多,织了草莓的藕荷色小毛裤穿在身上她臭美得在小伙伴中间仰头走过,可是去河里玩泥巴的时候,她总要换下来的。晚饭前父亲 从镇上的造纸厂回来经过河边,总会用长长的腔调喊:桐妹子,回家吃饭咯!她边应着边跑过去问爸爸给我买泡泡糖了吗,父亲把她抱起来放在肩上吓唬她,小孩吃泡泡糖会把肠子粘住的,妈妈做的麦芽糖还有吗?

苗桐醒来后身上全是汗,白惜言盯着她呆滞的眼睛:“做噩梦了? ”

她摇摇头,坐起身:“我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

白惜言心里不太舒服,他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不,别去。”苗桐拉住他,“陪我说说话吧。”

“既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就不要去想了,没有意义的。”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已经忘记了有家人什么感觉。”苗榈微微笑着,“并不是什么噩梦,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情,有四五岁?还是在老家的时候,爸爸在造纸厂做工人,妈妈在家做家庭主妇,清贫的生活也很平淡很幸福……我小时候也是很幸福的,只是我忘记了,或者我不愿让自己想起来,因为想起来也没用。但回忆并不是没有意义,我觉得我不能抹去父母的存在,他们很爱我,这很重要,忘记他们在生命里是一种情感的缺失,是不健康的。”

面前一脸恬淡幸福的苗桐让白借言突然觉得很刺眼,美好的回忆是有力量的东西,他觉得有些烦躁,口气也不怎么善良:“既然缺失了也不是想起来就能找回来的,他们已经离开你那么多年了,太过想念曾经的幸福也只会提醒自己后来的日子过得有多悲惨而已。”他拿起枕边的书,声音更是冷淡,“不健康的情感缺失,你是在提醒我不是只会拿钱却没有心的混蛋?”

苗桐的笑还僵在脸上,被他不冷不热的话说得有些挂不住,她并不觉得自己 有说错什么:“你还真会曲解别人的话,我以为你会想要了解一些我小时候的事 情。”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没出息的去缠绵过去的女孩儿。”

我不是,苗桐想这么说,可是她只是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