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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桐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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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第1页)

窜上心头,仿佛曾在何时何地,看过这样一双眼瞳。

她堪堪收回了视线,握住了西格的手,他感到她的手有一丝颤抖,只当她是害怕,便握紧了些。她又向他的怀里靠近了些,既为表现得更像秋荻,也为掩饰心中的不安。

夏凉之军终于如数撤离,船舰皆返沐雨城,只剩她与齐浦青乘的那艘在。齐浦青只是望了她一眼,便离去了,不能多一个眼神,更是不必,他回沐雨城后,也自有他的一番风雨。长风送船行,渐渐地,连载着齐浦青的船也离去了,她的心弦绷得更紧,自己已是全然落于羌羯的掌控之中了,谁也无法庇护自己。

千风竞起,胡乱地拉扯着她的长发,更是添了几分寒意,她的手颤得更厉害了。

西格将她抱上马,两人共乘一骑,他见她害怕,便紧紧偎着她,殊不知彼此纠缠的呼吸更令她恐惧。他拉过长缰,逆风策马,在她耳边温柔低语道:“这些日子让你受惊了,早知如此,当初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来了。”

听他说着中原话,她便心安了。谁也不知他与秋荻间是用什么语言交流的,只是秋荻是中原女子,便斗胆猜测两人说的是中原话。倒真有神明眷顾,让她赌赢了。

回到军中,西格处理了一些事务后便来到了她的寝室。她已在房中独自思索了许久,心绪稍镇定了些,也想了若干突发状况及对策,是以他叩响了房门后她并未太紧张,笑着迎了上前。

西格握着她的手,面目里凝着深肃,不语一字。她便笑着问道:“怎么了?才不过半月不见,认不得了吗?”

他方笑了起来,深红似酒的瞳子里印染了一片烛光,温暖得欲将她融化,柔声道:“秋荻呵,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生怕一个不小心,你又飞走了。”

他的目光太过真诚,让她有些窒息,她尽量自然地推开了他,微微垂首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虽知不该推开他,徒惹嫌疑,她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不顾她的推拒,他还是抱住了她,低沉的嗓音萦绕在她耳际:“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

“没有。”这般亲昵令她愈发觉得不自然,便是和林宸封,除了昔日逢场作戏有此等缱绻外,也许久不曾如此长时间的拥抱了。她已有些僵硬,惟愿他快些离去。

感受到她的不自然,他松开了手,有些疑惑地问道:“秋荻,你有心事吗?不管他们对你怎样,我不会因此嫌怨你的。”

所幸他只是怀疑秋荻在夏凉受辱而已,她稍调整了呼吸,竭力在他加深怀疑之前表现得当些,说道:“真的没有,我只是有些乏了。近日来提心吊胆的,总睡不好,眼下又是三更天了,也该休息了。”

他也没有太多的疑问,毕竟她除了有些抗拒外,诸多表现还是很肖像齐浦青描述的秋荻的。他随意一瞥,注意到了她腰间挂着的那两柄短剑,又起了些微疑心,问道:“秋荻,这是什么?”

早知他迟早会问,她已准备好了说辞:“是夏凉的皇帝为讨我欢心送的,我本不愿收,但怕他因此动怒,便勉强收了下来。又闻说此乃宫廷祭器冰薄荷,与太祖漠都大汗渊源颇深,便想带给你看看了。”言罢,主动将短剑卸下,交与他一观。

他就着灯辉看清了剑身上的文字,又反复捉摸,终是确认了这双短剑确实为失踪多年的羌羯宫廷祭器冰薄荷,微拧眉说道:“剑虽不假,可冰薄荷已遗失多年,宫中早不用,扔了也无妨。”似乎是不悦于别的男人送东西讨好自己的女人。

她知道他不过是一时妒意上心,便轻声慢语道:“你跟两把剑生什么闷气呢?我人都在你这儿了,你又何苦为难这些死物呢?冰薄荷毕竟是宫廷祭器,又是太祖流传下来的,意义非凡,不好如此糟践了,待此战大捷后带回宫中,说是战利品,岂不更好?”

他的眉宇方松开些,酒瞳里一片粼粼温情,拉着她的手,语气却还有些冲:“其心可诛。”

她噗哧一声笑了,点着他半解半缚的眉头,说道:“你呀,当了大汗还这么锱铢必较,小心别人听去了少不得一番腹诽,说你是个昏君。”

随着她玲珑一笑,他也笑逐颜开了,以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说道:“有你在,我定会成为最贤明的君王。”

灯火明灭,她的睫羽亦随之一闪,这个秋荻似乎真有些本事,若非如此,恐怕羌羯的大汗也不会爱上这样一个中原女子,甚至可在军前阵中以三千人换她一人。仅此一举,便可见两人情意之坚。她又起了不安之心,秋荻与西格愈是亲密,她愈容易暴露。更何况在临泠时,两人曾有一面之缘,虽然当时情形凶险,他未必注意到了她,而她又是蓼发蓝瞳,与眼下模样相去甚远,然终是一个心结。

她抿了抿唇,望向窗外幽幽夜天。西格这一句话,让她想起了明月河之彼岸,那个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呵。不敢下太重的迷药,算来他现在也该醒了,可是该气得发狂了呢?她暗忖,眼前局势分明紧张,她心底却泛起了阵阵暖意。

长风穿越河岸,刺入城壁之中。三更天已过,沐雨城笼罩在一片阴沉的雨幕里。

室中烛火澄亮,将林宸封阴霾的面色照得通明。自醒来后他便一语不发,乌瞳晦暗无光,深于溟天雨。砌下屋中将军们跪了一地,不敢抬头看他。雨寒裂甲,冷透肌理,阒黑夜天里乌云压城欲摧,密集的雨点打在他们的身上,不能出声,他们只能低喘着气,浓重的沉默让人透不过气,几要窒息。

烛泪已流了一泓,剩下的便如枯目般徒燃满屋的沉寂。半晌,他方望向齐浦青,幽幽问道:“是你遣她去的?”

齐浦青犹是低头,不发一语。

顷之,他便作罢了,心中早知这结果,再问,亦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发怒的理由。可这沉默着跪了一地的人,算来不过是她的同党,他并不愿责怪她。是以无论迁怒于哪一个,皆于理不合。

满腔怒意无处发泄,雨深深,更牵扯出丝缕愁绪。

他长嗟一声,蓦然闭上眼,又旋即睁开,他的面前似有一条忘川,看生往死来,既无滔天晦雨,也无怒云卷浪,波澜不惊,水意不兴。骤然,他似是捉住了冥冥众生之中的某个身影,眼神如乍裂的银瓶琼浆,倾泻了一川的温柔,几颗将人溺毙。无何,他方冷冷道:“她若是有丝毫闪失,我要整个羌羯陪葬!”瞳中刹那间闪过千万片凌烈的刀光。

随他话音一落落,齐浦青倏地抬起头来,老将乌黑的瞳仁眸光,他笃然郑重一拜,高声呼道:“臣等领旨!”

齐浦青身后十余铁甲随之浮动,呼声震天,寒光破雨,战事犹长,长夜漫。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步一杀机…

十月十六日,金风清爽,一扫石牙城落落尘沙,太虚明似镜。石牙城别于沐雨城,因地处石牙山背处,依山而建,形成羌羯天然屏障后的第一座城池,是以雨水远少于沐雨城,秋日里更是千障澄清,高日慑云。

沉霖身在敌营,食则悬心胆,寝又卧难安,然又恐西格前来叨扰,只好佯卧床榻,至日上三竿时方不得已而出。离开沐雨城时虽信誓旦旦不辱使命,实则心里并无几分把握,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她徒叹一声罢,梳洗完毕后又开始策划此后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