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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玉炉撅着嘴嘟囔,&ldo;兴许他还乐意被咱们议论呢!瞎子都看得出来,他送到沈府门前就算是办妥了六公子的嘱托了,为什么还要借着看红药的由头送到烟波楼来,又在醉襟湖边上磨蹭了这样久?他不是对你有意是什么?&rdo;

布暖嗤笑,&ldo;你想得太多了点,凑巧而已。&rdo;

玉炉坐在月牙凳上削了梨递给她,乜着她道,&ldo;我要是想得多,应该觉得你对他也是有意思的。他种他的红药,你去凑什么热闹?&rdo;

布暖被她问得怔住了,半天才呐呐道,&ldo;我是瞧一个男人爱倒弄花糙,有点奇怪罢了。&rdo;

香侬点起了零陵香,看布暖愣头愣脑的样子不由发笑,&ldo;玉炉这丫头魔症了,路上颠了两天不累么?还不收拾了去睡觉,在这里胡说八道讨人嫌!&rdo;

玉炉吐了吐舌头,服侍布暖洗手漱口,便托着漆盘跟香侬转出屏风到外间去了。布暖闭上眼睛,听见直棂门在轨道上滑动的声音,她们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手里的卷帛沉甸甸几乎拿捏不住,随手往案头一搁,翻个身,连被子都没盖就胡乱睡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个男人站在那里,看不清面目,她的指尖曾经触摸过他的轮廓,很亲切,很熟悉,却不知道他是谁。

醒来的时候仓皇失措,胸口嗵嗵急跳,有种东西要破茧而出。她喘了半天气,略平静了些下chuáng倒水喝,然后坐在那里思忖那人到底是谁。

不是差点成为她丈夫的夏景淳,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从未相识,却让她生出刻骨的相思,说来太匪夷所思,明明虚无,又似乎真实存在。

布暖抬手敲了敲脑袋,她大约是要走火入魔了,都是秀和玉炉闹的!近来老是做这样的梦,她想那个一定就是命里注定的人,之所以踌躇,是因为还要等待。

玉漏水声嘀嗒,已经到了夜半时分。她起身到窗前,推了窗屉子朝外看,月色很好,洒得满世界银辉。月光照在湖面上,水波流dàng间泛出粼粼的光。竹枝馆前的桅杆上仍旧风灯高悬,只是回廊上每隔几步就点起了小灯笼,从烟波楼居高望去,那水榭廊子在薄薄的雾霭里迤逦婉转,升腾出一种仙境般飘渺的味道。

竹枝馆的窗口是暗的,她站了一阵觉得遍体生凉,正想阖上窗扉,却看见一个人拂柳而行,在蓝笙那片红药园前稍作停留,回身上了拱桥,沿着水廊子朝着湖心亭去。

风有些大,把他的襕袖chui得鼓胀起来。烟波楼地势虽高,离醉襟湖却不远,站在楼上,连他飞扬的头发都看得真切,当真是玉山将倾,翩若惊鸿。

布暖怔愣着,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舅舅。舅舅是镇军大将军,在她想象中该是穿着盔帽甲胄,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怎么也不会是这样书生气的打扮。转念再想想,蓝笙都能儒雅得秀才似的,舅舅回了府里,未必就不能够。

回廊上的人或许是感觉到什么,放缓了步子驻足回望。这下子把布暖吓得够呛,慌手慌脚的闪到了一边,背靠着窗框又心有不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大概是本能反应。她唉声叹气,做贼心虚么?不就是看了人家两眼,如果那是舅舅,也没有必要遮掩。

她想大大方方站回去,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心里好奇着,想看看那人脸长得什么样子,于是扒着窗户fèng往外瞧。

啧啧!她赞许的咂咂舌,真是个好看的人呐!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风qg。她歪着头思量,万千风qg……用在男人身上似乎不贴切,但除了这个,她寻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

他站在那里仰望,背着手的样子安闲自得。布暖想起《湘夫人》里的话: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如果他是舅舅,那就是人和名字最完美的结合。

她的手指笃笃点着窗台,摇头晃脑的感叹,&ldo;美人如花隔云端啊!&rdo;再悄悄的看,他复往竹枝馆去了,衣角飘飘,在那灯火阑珊处穿行,洁白的广袖长衫,恍惚是这世间唯一的风景。

布暖倒在榻上胡思乱想,最昌盛的国度,最旖旎的时期,最漂亮的人……长安有着比洛阳更加血脉旺盛的生命力。她傻傻的笑,她有预感,这趟长安之行一定有奇异的际遇。

第二天起身头晕乎乎的,ru娘领人来给她梳妆,沈府的婢女鱼贯进来肃礼,张罗早点。她让免礼,突然想起昨晚的qg景,光着脚跃下胡chuáng去开窗。

ru娘唬了一跳,追赶上来问,&ldo;一惊一诈的,这是怎么了?&rdo;

醉襟湖上水汽迷蒙,灯笼都已经熄了,只是不见人影。她有些怅然,回头问沈府的女管事,&ldo;尚嬷嬷,昨晚六公子回来过么?&rdo;

尚嬷嬷和善笑道,&ldo;回来是回来过,只是军中甚忙,公主招婿,这几日有各国使节来求亲,六公子负责宫城警跸,天蒙蒙亮就往衙门办公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