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波三折（第1页）

申思走出办公楼，身后高大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但自她走出大门，也就与她无关了。

忽然，口袋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手机一看，是路安安发来的。

若是在平日里，她一定打给路安安八卦。而此刻，她没有心情回应电话那边兴奋的路安安的。

她心不在焉地收起了手机，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一样。就在刚才，申思的内心如同被疾风骤雨扫过，枯枝碎叶零落一地，无处可归。

申思的这一天，原本是在轻松愉悦的序曲中开启的。顺利的话，也应该在同样的气氛中结束。至少起床那一刻，申思是这样想着的。

今天天气格外闷热，走出地铁站没几步身上就都是汗，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暑气包裹着无法蒸发的汗液，上班族的脚步格外急促，只想快点逃离周围灰白的马路和明晃晃的玻璃幕墙。

早上在公交车上，申思听到广播里说今天台风会在舟山沿海登陆。受台风影响，今天夜里上海就要开始大规模降水了。申思并没有太多担心，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可以早点下班。

今天是申思在律所实习的最后一天。很多个加班的夜里，身心俱疲的她都在出租车上祈祷实习早点结束。如果，实习的日子真的到头了，反倒是生出了很多留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表现，她在心里自嘲着。

从两个月前她第一次踏进这座写字楼，浑身上下都是拘谨，到如今走在大堂，娴熟地刷卡通过闸机，脚步也明显轻松自信了很多。想到就要离开这里了，她反倒有些不适应。回想过去两个月的点点滴滴，她心里不免有些成就感。

当她的法律检索结果出现在一篇法律意见书中，或者呈现在一份尽职调查的报告里面，这都让她得到极大的振奋。当然，不是所有的辛劳都会被肯定。作为实习生，能够被看到的机会是很有限的。但无论如何，每一次完成任务把邮件发给律师时，鼠标点击“发送”那一刻，那种内心小小的颤动都给了她继续工作的动力。

她也有迷茫的时候。大部分收到的任务，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工作在整个项目的巨大金字塔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在一个项目中级别越高的律师，才更有机会站在更高的地方俯瞰到金字塔的全貌。申思知道自己需要走的路还很长，现如今，一个小小的认可已经足以让她兴奋。有一次律所的网站上发了一篇对最近出台的一个法规的解读，里面列了一串参与写作的律师的名字，她在最后看到了一行小小的字，“实习生申思亦对此文有所贡献”，这让她激动了一整天。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她和程笑一起参与的一个项目顺利交割了，客户很满意律所的工作。合伙人大笔一挥，豪爽地请项目上所有人吃饭。那个合伙人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去美国法学院求学的中国学生，在海外拿到法学博士学位后，又在华尔街顶级律所打拼了近十年，然后回到国内执业，三十年的律师生涯可以说跌宕曲折。合伙人在他从业最黄金的年纪，遇上了外资投资中国的鼎盛时期。合伙人于是参与了众多国内的大型投资项目。很多项目在一个地方、一个行业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个人和时代是相互成就的，个人见证了那一段朝气蓬勃的岁月，而时代也见证了个人一步步攀上职业的巅峰。

合伙人云淡风轻地说着当年那些往事，引起众人景仰的目光，申思也听得心潮澎湃。申思在他眼中看到了时代的风云卷涌。她好生羡慕，也更加期待自己未来的旅程。

从早上出门那一刻起，申思就满心希望着，今天可以为这一段实习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上午，申思没有收到新的派活。其他几个实习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都心照不宣地做着最后的整理和交接工作。

发出去最后一封工作邮件后，实习生们纷纷去跟项目上有过合作的律师一一告别，感谢他们这两个月来的关照，也隐晦地表达希望日后可以留在这里工作的愿望。毕竟，实习生们能不能拿到工作offer，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律师们对实习生工作表现的评价。

申思最想要感谢的人是程笑，可是程笑此刻已经在纽约了。前几天，程笑还在社交平台上放了一张自己在中央公园自拍的照片。碧空无云，金色的阳光刺破大片蓝色的屏障，打在程笑的脸上，而她毫不在意，在镜头前无所顾忌地笑着。

可能对程笑来说，她每年都要带一拨一拨的实习生，申思也不过是这所有实习生中普普通通的一个。但无论如何，对于申思来说，程笑对她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职业素养，程笑都堪称是自己职业道路上的楷模。申思很庆幸自己可以跟着这样的前辈学习。更重要的是，她在程笑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独立、坚韧而无畏。

中午，实习生们相约一起吃了个午饭告别。饭桌上，大家相互打趣，开怀大笑，聊着实习过程中发生的趣事。这两个月以来大家都一直紧绷着神经，甚至在中饭时间也依然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有所松懈。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天，所有人都有理由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吃完饭，申思回到位子上，正准备和律所的it交接电脑设备。

忽然，申思看到自己的电脑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律所一位姓徐的合伙人。这位合伙人很少给实习生直接派活，即使偶尔有项目上的工作，也会通过其他律师给实习生派活。今天大概是因为他下面常合作的律师出差去了，所以难得地自己发邮件找实习生做事。

合伙人让她查一下南非法律中有关劳动者权益保护的几个特定问题，并且让她周日之前给回复。显然，合伙人并没有意识到今天是申思在律所实习的最后一天了。

申思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在今天结束前完成任务。更重要的是，过了今天，自己在律所的邮箱账号可能就要被清除了。她赶紧给合伙人回复了邮件，跟合伙人说明了自己的情况，然后赶紧最后的时间扑在了检索工作上。

网络上能找到的关于南非法律的介绍已经是十分有限，更何况要找到针对那几个特定问题相关的法律。一下午的时间，申思也只找到了一些笼统的法规。她把检索到的那些零零碎碎的资料，拼凑成了一份检索报告，仓促地赶在下班前通过邮件发了出去。她知道检索报告中有些结论经不起推敲，换成是平时，她可能会花更多的时间把一些问题弄得更加透彻一些，但今天她有些顾不上了，只想快点把最后一个任何完成。

邮件发出去后并没有收到回复，也许是合伙人在忙别的事情顾不上，申思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申思接起了电话。

“是申思吗？我是徐律师的秘书。徐律师让你在位子上等一下他，他过会儿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