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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人间品自奇书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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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上台发言就是表决心提倡议。校领导和工宣队代表上台发言讲的就是大道理,要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到农村最艰苦的地方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农村是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

冷峰是农村出来的,知道农村有多大作为,动员不动员都一个样,都要回家务农,叫回乡知识青年,他心里很平静,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是宣传的话语,有多大作为心里最清楚。自己祖宗三代都在农村,从留下来的房子,清明上坟看到的祖坟墓碑,就知道一代不如一代。自己娶个媳妇订婚二百块钱,还得靠自己从小养长大的那几十只鸭子,没有它们还真玩不转了,不像有的城里学生激动得还流出了眼泪。

动员大会结束后,教室里相互传递着笔记本让同学在上面留言,冷峰写的最多的是保尔柯察金催人奋进的那几句名言:“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自己又不知道今后的作为在那里一片茫然。

他知道回农村后,只能与天斗与地斗,脸朝黄土背朝天与大自然抗争。老农民犁地,两个手指扶犁把轻轻松松,自己双手都扶不住,一切从头学起。细皮嫩肉必须要改变,要借助太阳的光和地里的灰尘去改变。穿鞋的习惯要改变,要改变成下地下田光脚的习惯,这就是农民,只有这样才能养家糊口。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是懂还是不懂,自己都没搞清楚,只知道每天必须下地干活挣工分,没有工分就分不到口粮,就会饿肚子。

同学之间相送握手拥抱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说:“苟富贵!勿相忘!切记!切记!”女同学泪流满面依依不舍,

冷峰到没那么深情,富贵自己谈不上,相忘不相忘又怎能说得清楚,世世在变人人在变。

冷峰的村里来了二十多个知青,初中毕业考不上高中的占了一大半,大多数是周边城里的。刚来的时候有补贴,上班不上班有饭吃,后来挣的工分养活不了自己,只能依靠父母了。来的时候他们轮流做饭吃大锅饭,后来几个合伙吃小食堂也吃不到一块,最后只能单干,自己做自己吃,有的同学流出了眼泪,这个眼泪不是受宣传流出激动的眼泪,而是生活艰辛流出的心酸泪。

东边华侨农场来的是上海知青和成都知青,他们是大城市来的,干了活能拿到工资。有的经常结伙打架斗殴,两个城市的知青一个不服一个,经常传出打伤人打死人的。

有一个死得很惨,是别人用猪八戒那种兵器挖在头上的,停放在乡医院里,母亲不愿去遮掩儿子头上的伤口,谁去都能看得到有两个手指大小的黑洞,血迹已经洗得很干净了,还穿上了新衣服,小平头的头发照样直立着。与常人不同的是脸上没了血色,与农村死了人不同的是停放的时候是头朝着大门口的,为的是让围观的人看得清伤口痕迹。

母亲哭诉着凶手的残忍,围观的群众看后发出愤怒同情哀叹声,她会从中得到些安慰。停放的时候头朝着大门口,想要让别人看得更清,想用这种方法感动上帝,严惩凶犯,给儿子一个交待。

到龙山寨的知青有几个是冷峰认识的高中同学,上台表决心的那位女同学也是冷峰的高中同学,她也是分到龙山寨的,后来迟迟未到,听说留在学校任教了临时的。

她父母是老师,她学习成绩好作文也好,决心书写得像模像样的,最终还是没到农村来。决心是决心,现实是现实,大家不高兴的同时也能理解,前门后门永远都是开着的,谁有本事谁走。

“开后门”就成了最时尚的新名词了,大大小小手中掌握着权利的官员们,为了下一代的前途命运骚动着,就像雨后春笋,就像布满大地的瘟疫。他们顶风作浪永不退缩,特别是知青能返城时更是愈演愈烈势不可挡,这些父母对子女的爱,有时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被罢官撤职的也不少。

有的父母为了孩子回城有个工作,他们没有后台,只能自损其身,提前退休让子女顶替。有的年龄不到退休条件,会按病退处理,有的干部改成有害作业的工人提前退休,有的离休干部也改成有害作业的工人提前退休,他们就是想让子女有个安身的工作。

但退下来后各种待遇就大打折扣了,享受的待遇比起按正常离休干部差距大了,龙马生涯一辈子到头来混成了工人,心里很不平衡。退休工资少点到还能接受,政治待遇少了是最不能接受的,参考消息看不到了,该传达到自己的中央文件听不到了,很失落。不是自己不革命,是不要你参加革命了,命革到头了。

冷峰回村后运气还算不错,村里买了台碾米机,他和一个转业军人负责,转业军人那时是一次性补贴没安排工作,细皮嫩肉的俩人正好凑在一起。

每次碾完米,转业军人负责记账,冷峰负责收钱。刚开始挺高兴,天天能看到钱,后来就烦了,少一分都得翻半天。有的村民一时拿不出钱来,到月底还得挨家挨户去要账,一次次去要钱,要得自己和别人都不好意思了。

冷峰现在又还多了一份牵挂:“凡梅,你好!五七干校的三七又要浇水了吧,挑水很累吧,身体好吗,盼你回来。”只能用一份爱去冲淡高中毕业带来的失落。

书是读到头了,面临的就是结婚生孩子了。读书的时候幻想过想当科学家,当工程师,现在才真正明白那种幻想就是梦想是白日做梦!

到村里来的个别知青家里有钱,穿着很时尚,一会大裤脚一会小裤脚的。他们知道冷峰的对象是龚凡梅,看到就议论。冷峰觉得穿着没他们好,心里不是个滋味,只能把自己的裤腿改成跟他们一样,大裤腿改小裤腿好办,小裤腿改喇叭裤没招了,变化太快了跟不上。

冷峰觉得自己的头发总是贴在头皮上,他们吹得五花八口的还带卷,冷峰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上,经常用头对着柴油机排烟孔吹,还不停的用手在头发上来回搓揉,头发还真卷起来了,蓬松得高高翘起。形象有了信心有了,就是那个转业军人尔尔看到有点看不懂。

中秋节的晚上,冷峰把头上柴油机排烟孔喷出的烟味用香皂洗了一遍又一遍,凉干后再用手反复的搓一搓揉一揉,整理得就像电吹风吹过的样子,穿着改装好的小裤腿显得人精神了许多,就到了龚凡梅大姐家,邀请她看电影。

地质队每周都有一两场露天电影看。

冷峰没有叫门的习惯,怕叫了让边上的住户知道,进到客厅里没一个人在才叫了声:“凡梅!凡梅!”

“哎,冷峰来了,等等我,我换换衣服。”龚凡梅知道冷峰要来一直等在家里,同样的衣服换了几次了还在换。

“大姐她们呢?”

“她们先走了,不急,让他们先走,我们慢慢去。”

冷峰知道龚凡梅说的他们是指村民们,没结婚两人太亲近不好,别人看到会嚼舌头的,谈恋爱能躲就躲,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农村这种不敢公开的谈恋爱习惯了,千万不能留下作风不好的坏名声。

俩人走在村里到地质队新修的马路上,前后都看不到人影,他俩是最后一对了心里很踏实。月光很亮,云也多,月亮不时的钻到云层里。他俩一边走,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美得不停的微笑,没说一句话用眼睛说话。

村里有一条河从西向东流,流到村寨的西头有一座拦河坝,挡着水流到冷峰以前放鸭子的小河沟里灌溉农田。

她俩快走到河上小桥时,就听到电影放映的声音:“不要放空枪!不要放空枪!开火!开火!开火呀!”就知道今天晚上放的是“地道战”,放了大半了,看了好多遍了。

冷峰小声地说:“凡梅,快放完了,我们到河边上坐坐吧?”龚凡梅表示同意“嗯”的应了一声。

他俩就没过小桥,顺着河堤往东边走去。当冷峰找到一片草皮地:“在这里行吗?”龚凡梅觉得离道路太近怕行人看到:“再过去一点吧。”

俩人往前走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草地坐了下来,刚开始还保持着一段距离还是冷峰比较主动,起身俩人紧靠在一起。

龚凡梅先开了口:“上次在小落洞池塘洗澡,你去救我怕不怕?”

“当然怕了,他们说救人就怕俩人抓到一起。”

“别人都没跳进去,你去了是怎么想的?”凡梅嘻嘻嘻的笑着问。

“我听到龚梦洁她们叫:“凡梅落水了!凡梅落水了!”我听到凡梅俩个字,就只想到,要去,就跳进去了。”

冷峰得意地笑了笑:“你照顾我一个多月,我也想为你做点事嘛。”说起了讨好龚龚凡梅的话来。

龚凡梅心里很高兴了:“你当时就不怕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