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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楚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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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部分(第1页)

静室点尘不生,当中一张戗金填漆矮几,放了一柄芙蓉石如意,有微茫的淡香飘拂。那人除去靴子,套上香薰过的素袜走了进去。姽婳施施然跪坐在缂丝绣垫上,取来杯盏倒了两杯茶,纤指玉腕凝香,镯上暗香宛转,茶汤也是雪般颜色。

那人双眼稍稍撑开,揽尽美色后,又眯成了一线。

“客官想是有特别的话要说。”姽婳敬上香茶。

“你的道行足够深吗?”他抬袖,想从中嗅出姽婳说过的诸般气味,神情迷醉蛊惑,视线诡异莫明,仿佛正用意念的刀将她的血肉之躯大卸八块,仔细洞悉。

姽婳被浮尘荡漾的光色环绕,纱衣朦胧闪烁,闻言珠眸一转,狡黠地笑出声道:“我为客官燃一丸香如何?借了香气说话,人也精神。”那人像是祈盼已久,欣然点头。

姽婳起身拿来一只仙峤烟霞三足小鼎,添香埋火,慢慢燃起香来。那人闭目享受,良久不出声,竟猜不出香气是何物汇聚。姽婳知其心思,道:“熏香本是雅事,客官不必费神猜度香料,安心品鉴即可。”

那人心头一松,嘴上应承着,心下倦意袭来,眼皮儿越发沉了。没多久,端坐的身子一歪,竟自睡去。

姽婳走到静室门口,尹心柔过来相迎,见到那男子恬然入睡的模样,忧心地问道:“这人是什么来头?”姽婳道:“怪可怜的,从小就没睡过安生觉。你取那件玉毫绣缎披风来替他盖上,午时再来叫他。”尹心柔蹙眉道:“他不像好人。”

姽婳笑看她眉尖忧色,调皮地道:“你呀,早早放下什么好人坏人的规绳,我们做生意的,单凭看不顺眼就拒之门外,买卖可就亏大了。再说,配香的分寸在你我,不卖毒药给他,怕什么呢?”

尹心柔喃喃地道:“这可难说。”注视沉睡中的男子,就像一块擦不去的胎记,总有阴影在眼前晃动。

一个多时辰过去,男子做了个悠长的梦,掠过灯火楼台,终于清醒过来。他惊出一身汗,从未睡得这般踏实香甜,怀了一颗毫无戒备的心。以往他仿佛睡着,心眼始终炯炯睁开,怕漏了丝毫紧要的事。这是什么地方?他慢慢回想起,从燃尽的香灰里找到了自己软弱的证据。

香尽了,梦便醒了。他浮起淡淡笑容,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制香师。如此,他没有白来一趟。

当姽婳再度端坐在他面前,男子换上带敬意的笑,郑重说道:“我要花重金选一款好香,让人将过往尘烟悉数记起。”

不知怎地,姽婳从这句平淡的话里,嗅出了不祥的气息。

当夜清月朗辉,紫颜独自出了府,沿了青石板小径走近蘼香铺。自北荒返京后不多久,他知会姽婳归来,一别经年,终于又可对了门儿守望相助。

仿佛从未离开过凤箫巷,脚下的每块石头都有熟稔的纹路,犹如掌纹斑痕书写各自命运。足音轻轻在巷子里回荡,一声声传远了,像是因了重逢发出的喟叹,夹杂久别的欣然,玲珑地响着。

铺子外的绣灯明丽地燃烧,疏影浮香,映照出紫颜薄薄的身形。已是打烊时分,尹心柔应声开了门,烈烈的香气如水银泻地,婉转地贴身过来。

“先生稍坐,师父出去了,很快就回。”她挽了一个花髻,眉宇间少了先前的雍容华贵,添了劲拔爽落的英气。

将紫颜引至香绾居的内室,红纱灯罩内烛火缓烧,案上放了只玉制的香匣子。

“这倒奇了。她约我来,人却不在。”紫颜踏步进屋,初嗅便欣喜说道,“又配了一道好香。”

尹心柔面露忧容,将匣子收起,转身叹道:“这香差了几味,师父出外搜寻去了。可惜这香不是配给先生的,师父还说,这香千万莫进紫府,怕有些不吉利。”

“哦?”紫颜笑容不减,轻闻空中曳过的淡淡清香,“你不必过多烦恼,她几时会害我呢?”挑了张紫檀围榻舒服地斜倚着,笑眯眯地道,“我在此候她便是。”

“这一年与师父走了不少地方,霁天阁更是个好去处,若不是先生回京,我们一定不会回来。”尹心柔端来香茗倒与紫颜。

紫颜笑了摇头,“是你流连忘返,姽婳最怕憋在那里。对了,蒹葭大师云游到了何处?”

“她偶有书信,天南地北的。听说常去无垢坊,皎镜大师每年有极品香料供奉。”尹心柔忍俊不禁地道,流露淡淡的艳羡之意。

“你们没去无垢坊?”紫颜想起卓伊勒,随口问道。

“师父想和蒹葭师祖较量,故这一年东奔西走,无不在孜孜求香。无垢坊既是师祖的兵粮库、弹药房,我家师父自然避而远之。”

尹心柔与紫颜静静闲聊,心底有句感谢未说出口。她曾是深宫里被锁的金丝鸟,断了两足,折了双翅,不知天高海阔。紫颜容她寄身姽婳之侧,窥见江湖上别样风光,霁天阁、无垢坊这般逍遥世外的去处,如今成了她能尽情遨游之所,没有比这更绝妙的再世为人。

紫颜端详她若有所思的脸,问:“你有事瞒我?”

尹心柔想了想,微笑道:“我想起先生骗人的事。”

“哦?”紫颜端起茶抿了一口,“我几时不骗人,你们倒要小心。”

尹心柔噗哧一笑,“记得先生说过,和傅传红是总角之交,后来我问过姽婳师父,她说你们是十师会前才相识。”

紫颜叹气,“我这人喜说假话,可惜你们都爱当真。我以为你会亲耳听傅传红说出真相……莫非这一年来,姽婳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