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墨脱徒步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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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刚一穿出派镇狭窄的街道,就见到对面横着一座高山,一条陡峭的山路树立在眼前,看不到尽头。我心里一阵阵地发怵,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刘朗,把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我们不会走这条路吧?”

没等刘朗回话,大卡车便加足马力,轰鸣着径直奔上这条山路。我大气不敢出一声,死死地抓着刘朗的胳膊。他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我抓的。但这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路程,更是让我体验到了什么叫胆战心惊。

身子随着卡车的开动不停地颠起又落下,所有的人都随着汽车的节律晃动着,样子甚是滑稽。尾骨被颠得又酸又痛,隔几分钟就要腾出一只手猛力地揉揉被震得发麻的屁股,然后换一种坐姿。

随着山路的延伸,派镇的村庄渐渐远离我们的视线。这是一条通往松林口的盘山路,全部是由高低不平的乱石铺就的。路面非常狭窄,仅能通过一辆卡车,会车或者让车都是不可能的,唯一的选择就是硬着头皮往上走。从海拔不到3000米的派镇到海拔3800多米的松林口,十几公里路程之内,上升近千米,山路的陡峭程度可见一斑。这还不算,上路的拐弯特别多,一些急转弯甚至呈90度直角,庞大的车身想要在狭窄的直弯里转过去十分困难。好在我们的司机大叔经验丰富,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一退,调整好角度后,再对准陡坡开足马力冲上去。大卡车嘶哑轰鸣着,而车斗里则爆发出一片的尖叫声。说实话,要想走这段路,心脏承受能力一定得足够强。

除了时不时上演的“惊险大片”,一路的颠簸摇摆更是让人头晕眼花,肠胃里也如翻江倒海一般。因为车斗后面的挡板没有了,我们只能抓住横在中间的一条胳膊粗细的绳子,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被甩出去。

清平和刘朗坐在车厢最外侧,他们不光要忍受上下颠簸之苦,还要时不时地留心道路两边的败枝枯藤划伤脸颊和胳膊,碰到下陷的路面或者急转弯,他们几乎整个身子都会扭曲,而手依然不敢放松,看见他们手腕上的红色印记,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我是既想笑,又心疼。

山路越来越陡峭,两旁虽然没有建筑物,没有招牌标志,景色倒是秀丽得让人惊叹:周围挂满祈祷平安的经幡,无论褪去颜色的,还是色彩鲜亮的,都在大风中猛烈地翻腾飞舞。苍翠的高大树木染绿了整个山腰,乔木、楠木、铁杉、香樟,种类繁多,数不胜数,悬垂的瀑布也时不时映入眼帘。

种种迹象表明:我们正在踏入一个原始无人区,没有不可或缺的手机通信、宽带网络,没有耀眼炫目的霓虹灯,没有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所有的一切都与平常习惯的生活格格不入。在这样一个与以往生活迥然不同的地方,我突然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随着海拔的逐渐升高,气温也变得越来越低,冷风直往脖子、袖口里灌,就连没有被衣裳包裹严实的缝隙也无一幸免。将近2个小时车程,已然让我们的意识接近麻木。

汽车终于停在了再也不能开的地方——松林口。此时所有人的手心都无一例外地被麻绳勒出一道淤青,伸展起来,抽筋似的疼。倒也没人抱怨,各自揉着快被颠成八瓣的屁股,露着灿灿的笑容,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只顾着欣赏眼前的景物。

松林口是一块处在半山腰的开阔平地,被参天的古松环抱着。“松林口”之名果然名副其实!极目远眺,山坡上是低矮的灌木和光秃的岩石,其间泉水淙淙,山下稍微平坦的地方还可以看到一湾小湖,色泽碧绿,四周云雾缭绕,时浓时淡,古藤蔓延,宛如仙境,那里还没有人涉足过吧?所以才会美得如此纯粹。

抬眼望去,南迦巴瓦峰直插苍穹,三角锥形体顶部云雾缭绕,隐约能显出积雪覆盖的棱角。在蓝天的映衬下,宛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美玉,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听说,翻越多雄拉山时,时常会遇到暴风雪和冰雹,对此我的心中既恐惧又期待。恐惧,是因为风雪会掩埋我们前进的道路,很容易让人迷路,这将大大提升危险系数。因为失去方向后,恐惧和严寒都会置人于死地;期待,是因为很想去亲身体验爬雪山、观雪景的感觉。

随行的几个背夫整理好行李,平措已经背好大姐的背包,扭头朝向我们这边走来,说:“下午一点前要翻过山啊,天气容易变,起雾就麻烦了,会看不清路的。”随即抬头望了望接着说:“下暴雪的话更麻烦,要记住啊,我先走了。”

大姐露出熟悉的微笑,她拍了拍平措的肩膀说:“知道了,谢谢你。”

背夫们已经动身上路了,我也没有雅兴再欣赏风景,整好衣服,检查好自己的装备,准备出发。

翻越多雄拉山

网上有个点击率挺高的帖子,讲的是有一个大学生准备了好几年,登山装备极好,鞋子都是几千元的,带着全身上下的高档装备,终于踏上了墨脱之路,却在松林口就止步了。这件事情在网络上成为笑谈,很多网友蜂拥跟帖,指责这位大学生没有毅力,是胆小鬼,太丢人。

可是,当我真正要迈出这第一步时,才真正体会到那位大学生的感觉——无比畏惧。而这令人畏惧的道路,是墨脱人自古以来向山谷里运输物资的唯一生命线。

松林口与多雄拉山的山体连接处是一段大约两三米高的断层岩地带,交界处则是狭窄的小径。千山万壑之中,狭长的碎石路点缀其中。山体险势,云峰缭绕,更加深了我们对于多雄拉山的敬畏。

走了一段距离再回头望,才发现来路已被飘动的云层阻挡,而前方更是白茫茫一片。迈出脚的第一步,就可以感受到倾斜的坡度,令人头晕目眩。

碎石小径蜿蜒曲折,无尽漫长,仿佛是通向天际的阶梯。山石泥水沟让我们着实见识到了墨脱之路的艰难。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不留心摔倒,皮肤就会被锋利的石头尖端毫不留情地划出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融化的冰水在石头缝隙中乱窜,每走一步都要确定即将踩踏的地方是否足够安全。夹杂着冷雾的寒风袭来,刺骨的寒凉。想起平措刚才的嘱咐,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多雄拉雪山终年积雪不化, 即使盛夏时节的山口也是白雪皑皑,只有每年的六月到十月这五个月左右的时间可以通行,其他时间,这里都是处于封山状态,积雪厚到十几米,奇寒无比。

当然,更大的挑战还是来自于身体方面,从亚热带气候的派镇上升到冰雪严寒的山口,仅需数小时,急剧上升的海拔和温差,人体适应起来非常困难。加之多雄拉山口是印度洋洋流通向青藏高原的水气通道之一,往往到午后就会天气突变。而且随着气温的升高,冰雪从下部融化,极易出现雪崩和冰层塌方,因此,不论出山还是进山,都必须赶在中午前翻过山口。

突然间,各种恐惧与不安向我重重袭来,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也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走下去。

大姐站在离我不远的一块巨石旁边,挥舞着手中的登山杖,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看着她的那种状态,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有着将近十年的慢性病史,甚至目前体内还存在动大手术的隐患。她还戏言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那样的身体,行走于悬崖峭壁之间,难度之大、危险之大难以估量,而她却能如此坦然地面对,如此积极而乐观地寻求着生命的挑战。相比之下,我真的有些惭愧。从小到大,如同温室里的花朵一样被呵护着,受不得委屈,不想吃苦,做事情没有耐性。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决定去走一次中国最艰险的徒步旅程,却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想要退缩。

清平经常会走在我前面不远处,转过头站着朝我喊:“姐,你行的!加油!”刘朗则跟在我身后,模仿电影里葛大爷的语气,不厌其烦地说:“神州行,我看行,你行不行,肯定能行!”就像自己是中国移动大众卡的形象代言人似的。

不过,这倒是为我打了不少气,我告诉自己,论年龄我还不到大姐的二分之一,无论在体力和毅力上,都是不能输的,不管怎样都必须咬牙坚持住。但我也深知,这对于我来说实在太具有挑战性了。从决定徒步墨脱到真正踏上旅途的时间并不长,没有集中进行体能训练,而且我平时几乎不参加任何体育锻炼,身体能不能支撑下来,实在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