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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漩涡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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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1页)

我们之所以能逃过此劫,是因为特蕾娅为我施行救治的那个飞船舱特地安装了周密细致的逃生装置:防止因速度骤减导致灾难性损伤的气凝胶护垫,能携带我们至着陆的备用滑翔翼面。我们降落在涡克斯群岛的一个附属岛屿上。岛屿上目前无人居住,距离特蕾娅称之为“涡克斯中心区”的城区有相当一段距离。

涡克斯中心区是涡克斯群岛的核心所在,也是敌方攻击的主要目标。借着黎明的光亮,我们看见上风方向的天际,一柱浓烟滚滚升腾。“那,”特蕾娅声音悲戚地说,“那烟雾。肯定是从涡克斯中心区来的。”

我们离开冒着烟的救生艇,站在一片茂盛的草地上。太阳出来了,天际一览无余。“网络系统没一点声音。”她说。我不清楚这意昧着什么,也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的。她表情严峻,透着悲伤。除了我们的救生舱,飞行器其余部分肯定都坠落海里了。除我俩,飞船上其他人都死了。我问特蕾娅何以单单只有我们能安全逃生。

“不是我们,”她说,“是你。飞船就是为保护你的生命来的。我不过是碰巧守护在你身边而已。”

“为什么是我?”

“我们等候你数个世纪了。等你,以及跟你一样的人。”

我不明白。但她神情茫然,身上有淤伤,因此我没再继续追问。救援人员会来的,她说。她的人会寻找我们。他们会派出飞船的,即便是涡克斯中心区被损坏。他们不会扔下我们在荒野中不管的。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她错了。

坠落地面的救生舱外壁仍冒着丝丝热气,周围的草地都被灼焦了。救生舱内温度太高,就算想用作临时栖身之所也不可能。特蕾娅和我只好搬出来一些还可以使用的物品。救生舱里储存的物品,在我看来,实际上就是一些药品和医疗设备,远不是特蕾婭所谓的食物。每一只盒子,只要她指头一点,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通通搬出来。然后,我们将抢救出来的物品堆放在近旁的一棵树下(是什么树我不认识)。此时,那棵树是我们唯一需要的庇护所。树荫外热烘烘的,天空里没一丝云翳。

虽然忙碌了大半天,我仍感觉非常精神,比我刚从沙漠里醒来那会儿好多了。一点不感觉累,甚至也没有半点的焦躁。肯定是特蕾娅给我注射的药物的作用。并不是使用镇定剂后的那种安静,而是一种气定神宁,感觉精神抖擞,因此也无心去理会迫在眉睫的危险。特蕾娅往伤口和擦伤上涂抹了些油膏样的东西,那些伤立马就愈合了。然后,她将一根蓝色玻璃管插在臂弯。几分钟后,她跟我一样,也显得生气勃勃起来。只是,她脸上仍挂着面罩般的悲伤。

待阳光消尽天际的暗影,我们降落地点四周的景物终于可以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片富庶之地。在我孩提时候,母亲常常给我读儿童版插图《圣经》。这岛屿让我想起那幅人类堕落之前的伊甸园水彩画:起伏连绵的草地,铺垫着三叶草一样的绿草,四周都是果实累累的树丛,草地铺展,一直没人果树丛中。只是,没有羊羔和狮子,或者是人影或道路。甚至一条林间小路也没有。

“或许会有所助益吧,”我说,“如果你说一说目前的情势。”

“这就是我所接受的训练——帮助你理解所发生的事情。可是没了网络,我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就告诉我一个纯粹的局外人想要知道的东西吧。”

她抬头望着天空,望着上风方向那不祥的烟柱。她的眼里映照着沉沉烟云。

“那好吧,”她说,“我就将自己所能告诉你的都讲给你听吧。趁我们等待救援的这会儿。”

涡克斯为一大群男女合力所建,然后住上了人,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最终使命就是要前往地球,与假想智慧生物取得直接联系。

那是四劫五世纪之前的事了,特蕾娅说。自那以来,涡克斯一直信守自己的信念。她已穿越三道星际隧道,建立临时友好联盟,与公然的敌人作战,吸纳新的太空社群和新的人造附属岛屿,直至形成目前规模的涡克斯群岛。

她的敌人(“皮质民主制国家”)认为,任何试图吸引假想智慧生物注意的举动,都极其危险,都是自寻死路——而且不仅仅是对于涡克斯本身。这一分歧,偶尔会升级为公开的战争。过去五百年间,涡克斯两度险些被毁灭。但事实证明,她的子民比敌人更训练有素,也更聪明。或者说特蕾娅是这样认为的。

特蕾娅几乎是一口气讲下来。等她语速渐渐放慢,我说:“你们是怎样从偌大一个沙漠里找到我的呢?”

“从一开始就策划好的,早在我出生之前。”

“你们预计好能在那地方找到我?”

“我们根据经验和观察得知,假想智慧生物的身体具有自我修复和再生的功能。我们根据地质变迁的迹象得知,每9875年一个循环。我们根据历史记载得知,某些人会被送往天赤星沙漠自我重生,其中就包括你。进去的人自然要出来。预测几乎精确到点。”她声音里充满虔敬,“你一直跟假想智慧生物生活在一起。这就使你变得与众不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你。”

“需要我干嘛?”

“数世纪前,连接天赤星与地球的星际隧道就出了故障,然后再没人到过地球。不过我们相信,我们能过得去的,只要有你和其他人与我们一道。你明白吗?”

不明白——但我没细问。“你说‘其他人’——都是谁呢?”

“其他被选中参与假想智慧生物的再生循环工程的人。你当时在场,特克·芬雷。你肯定看见过的,尽管是忘了。一条星际隧道,比其他连接各个世界的隧道小一些,但也够大的了,起点就在那片沙漠中。”

我对于这条隧道的记忆,有如晨间第一缕曙光中,我记起的昨夜一场噩梦。它所引发的毁灭性地震。假想智慧生物的机械装置被从太阳系吸引过来,犹如毒性的灰烬从天而降。我许多朋友因此而毙命。特蕾娅称之为“时间隧道”,并暗示说隧道是假想智慧生物某种生命循环工程的一部分,但当时我们不知情。

我不禁一个寒战,尽管空气里热浪滚滚,镇定药剂在我的血液里奔流。

“你被送去参加生命再生工程,”她说,“并且处于停滞状态将近一万年。假想智慧生物特别在你身上做了标记,特克·芬雷。假想智慧生物知道你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你非常重要。你,以及其他的人。”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被指派专门照顾你的。要是网络运行正常……但它出故障了。”她迟疑了一下,“攻击发生时,他们很可能正好在涡克斯中心区。你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因此必须得有人来救我们。他们会尽快赶来的。他们会找到我们,带我们回家的。”

任她这样说,天空里还是那么蔚蓝,那么空无一物。

那天下午,我在着陆地附近巡视了一番——但不敢走远,营地随时保持在视线范围内——顺便捡些柴火。涡克斯群岛的这一岛屿上许多树木结的果实都可以吃,特蕾娅说。于是我也摘了一些。我用从救生舱里抢救出来的彩色细绳将柴火打成拥,将野果——甜椒大小的黄色豆荚——塞进一只布袋里。布袋也是救生舱里抢救出来的。能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心里感觉很不错。除却偶尔一声鸟叫和树叶簌簌的声响,余则唯一便是我节奏均勻的呼吸和脚步走在茂密草地上的声音。起伏的原野,若非天际那一柱仍浓烟弥漫的烟柱,一定会让人备感舒心慰藉。

我回到营地时,脑子里一直想着那烟柱。我问特蕾娅那是否遭到了核武器攻击,是否要考虑放射尘和核辐射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自第一次基督教正教战争以来”,涡克斯从没遭受过热核攻击。那是她出生前两百多年发生的事情了。她所学的历史书里没有讨论那次战争所带来的后果。

“我想没什么关系的,”我说,“我们似乎也做不了什么。看情形目前风向对我们有利。”烟柱的羽翼开始朝与我们所在位置平行的方向慢慢散去。

特蕾娅眉头紧皱,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方,朝顺风的方向望去。“涡克斯是一艘用发动机驱动的轮船,”她说,“我们在船尾方向——我们应该是在涡克斯中心区的顺风向才对。”

“什么意思呢?”

“我们可能没了方向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