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1页）

海兰珠疑惑更甚，却也不在多言，只跟了她去到主屋。

主屋中，没了平日里跟前伺候的各色人等，乌拉那拉氏一身素净，卸了脸上妆容，摘了身上头上繁琐的钗环装饰，端坐正中。一旁嬷嬷早把该收拾的行李收拾妥帖，屋子里剩下的摆设简单整洁，倒看起来像个普通女真人的家，而乌拉那拉氏看来也不过一个普通妇人。

见到海兰珠来了，她招手唤她进到跟前。见海兰珠要行礼，她又示意丫头拉住，道：&ldo;你再不必朝我行礼了，如今我已不再是四贝勒福晋，只是个普通的格格了。&rdo;

海兰珠抬眼瞧她，那苍白的脸上见不到丝毫悲伤难过，反而充满了解脱后的安详宽和。她仍是蹲身福了福道：&ldo;四贝勒还未发话，您仍旧是这里的女主人。&rdo;

乌拉那拉氏微微一笑：&ldo;恐怕阖府上下也只有你还能这样说了。&rdo;说罢，便示意海兰珠在一旁摆好的椅子上坐下。

&ldo;你一定不知道今日我为何突然招了你来。&rdo;乌拉那拉氏静静打量着身旁的海兰珠道。

终于说到正题了!

&ldo;海兰珠的确不知，请福晋示下。&rdo;

乌拉那拉氏终于移开视线，不再打量海兰珠。她站起来缓缓走至窗边，好半晌才道：&ldo;我叫你来，不为别的，只想替我的洛格向你道声谢。&rdo;

海兰珠微微一愣，这件事情除了皇太极和乌拉那拉氏，再无其他人知晓，早已成了府里的秘密，此刻却突然被提起。

&ldo;福晋大不必如此，海兰珠只是据实以告，实在当不起这声谢。&rdo;况且……最终也没能让二阿哥熬过生死难关，反而连累了其他人。

乌拉那拉氏摇头：&ldo;不，我很欣赏你的勇气。若换作是我，恐怕只会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会为了别人冒险。&rdo;

海兰珠默然，各人选择不同而已。别人有权选择明哲保身，这无可厚非。她从来不是冲动幼稚之人，她只是相信真理，相信正义，相信公平，无法看着无辜的人在自己眼前遭人迫害而无动于衷。

乌拉那拉氏长叹一声：&ldo;我那可怜的孩子福薄，到底还是去了，这都是我造的孽。我很快就要离开，在这之前，还了你的情，就当是为孩子积德了。&rdo;

海兰珠皱皱眉，不懂她的意思。她造的孽?难道事情不止是哲哲暗中下毒这样简单?

&ldo;我替你做主，把你许给豪格当侧室如何?&rdo;乌拉那拉氏突然望着海兰珠道。

海兰珠着实被这话吓了一跳，瞪眼瞧着乌拉那拉氏。这是什么情况?她不过见过豪格一次，豪格更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如今就要来谈嫁给他?两人都不过十几岁，就要谈婚论嫁，这样的事落在自己身上实在有些可怕。

乌拉那拉氏见她不答话，也未有欢欣雀跃之意，复又开口道：&ldo;你不愿意?豪格同你年岁相当，尚未娶正室，你这时候入了门，一切应当和大福晋是一样的，即便日后他娶了正室，也会看在我的分上善待于你。&rdo;

海兰珠更加震惊，她尚且没考虑的这么远，乌拉那拉氏却早就想好了!只是，让她嫁给豪格?怎么想都没有任何可能!

&ldo;海兰珠身份地位，实在不敢高攀大阿哥。&rdo;

乌拉那拉氏皱了皱眉：&ldo;你不愿嫁给豪格?难道你想嫁给爷?&rdo;她摇摇头，眼神复杂，渴望、遗憾、愧疚、怨恨交织在一起。

海兰珠不禁发问：&ldo;你恨他吗?&rdo;

&ldo;恨?&rdo;乌拉那拉氏眼里有一丝疑惑，转瞬即逝：&ldo;不恨，我欠他的，终归要还。&rdo;

她转头继续道：&ldo;我可以帮你，只是就算现在爷对你青眼有加收了你，可以你的身份，最多做个庶福晋，不如嫁给豪格当个侧福晋来得好。&rdo;

海兰珠腹诽，真真是不讲究的女真人，不但早婚，竟让自己从一对父子中择一人嫁了，实在荒唐!

她再次垂首躬身道：&ldo;谢过福晋好意，只是不论是大阿哥还是四贝勒，海兰珠都不想嫁。&rdo;

乌拉那拉氏越发疑惑起来：&ldo;为什么?女人难道不都图嫁得好吗?你年岁也不小了，该为自己考虑了。&rdo;

海兰珠笑笑，望着乌拉那拉氏静静道：&ldo;劳福晋挂心。只是，女子并非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没了夫君的爱重，就要自爱，没了夫家做依靠，靠自己活下去也是一样的。&rdo;

这话既是说得自己，更是说给乌拉那拉氏的。即便被休离，也并非就要向旁人希望的那样抑郁羞愧，也可以当作新的开始，活出新的人生。

乌拉那拉氏眼里满是震惊，呆呆望着海兰珠，直至眼里慢慢笼起一层水雾，才轻轻笑起来喃喃道：&ldo;自爱……靠自己活下去……&rdo;

海兰珠告退离去时，乌拉那拉氏仍是恍惚出神的样子。

三日后，乌拉那拉氏便带着自己的财产与陪嫁而来的家奴，一行人踏上了回娘家的路。听闻皇太极虽然遵从汗命休妻，却仍念着夫妻旧情，在乌拉那拉氏临走前赠予了大笔银子，保她日后不必为生计忧愁。

这中间，豪格也几次向父亲求情，更常于主屋内不舍痛哭，恳请母亲去向大汗好好认错。奈何乌拉那拉氏去意已决，只细细叮嘱他往后要听父亲的话，尽好做儿子和下属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