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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12日神将觉醒只听得砰哃一声,在火光的照映下只见孙文台被那冰锥穿胸而过,他那不可置信的脸上表情凝固着,胸口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江灵雪那张绝美的秀脸上。“文台……”刘正卿震惊不已,几乎无所以言。孙文台脑海中闪过无数遍的念头:怎么可能……他手中佩剑仓啷一声落在地上,只觉喉咙一甜,鲜血从口腔中喷出,没有其他只有阿阿的丝丝哑声,孙文台身体紧绷,像是一个玩具一样被江灵雪提在手中。她鄙夷地看了一眼孙文台,随手一扔将他扔进了前宫中燃烧地熊熊大火当中,随着房梁被大火烧焦倒塌,响起了犹如骨架被炸烤的声音。“文台……”“孙将军……”这外面众人惊恐万状,皆对面前二女又恨又怕,脸上怒气不断,一百余号人被两个妖女杀得七零八落,死伤不计其数,或有倒在地上哀鸣,或有倒在血泊中悄无声息,或有卧在墙角有进气没出气,场面异常惨烈。江灵雪和冰儿两个美艳的妖女子背着火光仿佛地狱中的恶魔,身上沾了不少将士的鲜血,脸上阴风阵阵,毫无喜乐。她们漫步走进前来,引得众人护着刘正卿畏畏缩缩害怕得后退,一时竟然不敢冲锋。偶尔有一两个撞着胆子的冲上前来,还未到近处就被风刀一招穿喉,将士们胆颤心惊,如临大敌。江灵雪冷冷道:“刘正卿,今日之事,该当如何?”刘正卿怒道:“今日如何?最当不过有死而已。广寒宫咎由自取,我若死尔等必脱不了干系,早晚与我陪葬。”“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江灵雪怒起心来,伸出寒爪就往人群中杀去。“保护少主!”众人以死之志扑身向前,又与两妖女缠斗在一起。这边前宫废墟火碳之下,孙文台肺部受损,咳血不断,只有最后一口气了。在这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他想起少年时种种时光,读书骑马,射箭练武,似乎离他越来越遥远了。火焰将他的血烧干,泥土又陷入了他的血肉当中,孙文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一块一块地被烤焦,变得皱巴巴软松松的,但是又紧接着被这熊熊大火迅速烤干,结成泥块。就在他朦胧之间,一阵白光涌现,把孙文台闪得刺眼无比,勉强睁开却见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自己面前,那老人神色庄严,将手中那面旗子递给了自己。“祖……祖父大人……”前宫门外众位将士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只有七八个人护着刘正卿不敢向前,见着面前两个被血染得鲜红恐怖的妖女,有人低声道:“少主……恐怕我们今日都要死于此地了……”一个将士答道:“你护着少主先撤,我们几人给你们拖延时间……”冰儿见几人窃窃私语,不禁冷笑道:“怎么?雍州牧大人如今想跑?”刘正卿嘶吼道:“文台已死,我岂能苟活?”“哼……”江灵雪冷哼一声,“说!宫主在哪儿?说出来我就饶你们一命。”众人皆不知她下落,只听得刘正卿哈哈仰天长啸,火光中他脸上的神情恐怖吓人:“哈哈哈……广寒宫!你听好了,你们的广寒宫主她已被我杀了,你如今正好送我与她相会!哈哈哈……”江灵雪和冰儿两人大怒,飞身上前正要解决余下几人,忽然在这天地黑暗的长夜之中,从云层上落下一阵金色闪光照亮了整个广寒宫,那数百块滚烫砖石就从前宫里迸溅出来,众人连忙躲避。二妖女刚落稳脚步只见一个巨大身影高高跃起劈砍而来,遮天蔽日一般高大威猛,二女慌忙起身跃上墙壁,只见一个泥灌作的土像人手执长戟,威风赫赫。他身高三丈,披铠穿甲,浑身都是土火相融,身体中燃烧着烈火一般,不时有阴风从里面窜出来,双眼中烈火怒燃,地面上被他刚才这样一劈砸出了一大块坍塌。众人被惊得不知所措,不知是什么东西,反观二女这边也是如此。江灵雪一头雾水,正在思量之中,那泥人高高跃起挥动手中长戟又是奋力一劈,江灵雪轻舞闪身却不料来势甚猛,震飞落地,连忙转滚起身双手结起法印,一条棱刺冰柱飞刺而去,往那土像穿去。当时正中其胸口处,只是难以突进,泥人手中紧握冰柱,奋力扯断,那寒冰尽皆断碎,不成攻势。江灵雪震惊无比,只觉敌人气场太大难以压制,正思量对策又见他迎面刺来,她翻身躲过闪到泥人身后,却突然吃了一记龙摆尾,还好她常年以寒冰护体才没被那长戟上的刀锋穿个透心凉,但也饶是被创到雪肩,身体被重力高高抛起,坠入山下去。“姐姐……”冰儿娇声惊喊,毫无犹豫,只身跃下山崖救去,那泥像不肯放过,跳上墙檐就要随二人杀去,但是迎面袭来狂风,刺骨寒意将他身体中火吹拂得腾腾扑跳,只见他身躯逐渐消散,大量泥土随火坠落,现出原身,坠到地上,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孙文台。刘正卿惊喜万分:“文台……快救孙将军……”“孙将军……”几人慌忙跑去扶起孙文台,探探口息原来只是昏迷,众人稍安。此时广寒宫里已经血气弥漫,到处都是残肢血泊,众人疲惫不堪,收拾残部,检查还有气息之人众皆背上。刘正卿看着火光冲天,已经被破坏的残破不堪的广寒宫,心中恶性发起,索性烧他个一不做二不休,统统点起火来,那火势滔天,不可之视。刘正卿沉定一刻便带领了众人下山,可怜广寒宫几百年之成,竟毁于一旦。后人有诗叹曰:千里迢迢为结亲,弱水绵绵却伤情;天山高寒焚瓦土,百年一计终成垠。嗟兮嗟兮……天下再无广寒宫矣。血海深仇这火烧到天亮,寒风飞雪吹了一夜才渐渐将这烈火扑火,离此不远一处山洞当中,倾城宫主满头大汗,似乎梦中有坏事发生,她忽然娇声惊醒,胸口心脏扑腾乱跳,心有余悸。一旁谢子衿连忙握住她的小手,轻声询问,她茫然四顾,自己不在寝宫却在雪洞之中,慌乱问道。“子衿,我怎么会在这里?”谢子衿叹了一口气,往洞口外看去,倾城宫主顺着他的目光顺去,只见不远处广寒宫里硝烟四起,房屋塌倒,不复之前。倾城宫主震吓得惊慌失措,慌忙问:“怎……怎么会这样?子衿,怎么会这样?”“昨夜我听到外面杀声震震,跳到房檐上看去刘正卿带着军队杀进宫里来了,我去你房里本来想叫醒你,却不曾你昏睡过去,我检查了一下发现你是被饭菜里药昏过去的,只好先拿被子卷好你带你出来。”“什么?不可能,我广寒宫大门乃是千年寒冰所制,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攻破?”谢子衿皱眉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想了一晚上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种事必然是有内鬼,你昨夜不是说平时都是凉儿送饭么,现在想来那瑾儿嫌疑最大。”倾城宫主只觉脑袋思绪紊乱,心神不宁:“那冰儿呢?冰儿和雪儿姐姐去哪了?”“不知道,我见那宫中夜里忽然有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极为刺眼,但是到现在没动静了。我本想过去探一探,但你一直在昏迷当中,我不敢离开你身边,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那里面发生了什么。”倾城宫主咬着银牙,撑起身子想站起来,却觉得浑身都酸软无力,一下子就要栽倒,谢子衿连忙扶住她的娇躯:“凝儿,当心……”倾城宫主眼中闪着泪花,楚楚可人的模样:“子衿,带我回去,我要回去看看……”谢子衿凝神点了点头,背上倾城宫主,出了洞口飞步跃起,他轻功极好,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就回到了广寒宫里。只闻得宫内血腥冲天,到处都是血迹,尸体。满地的刀剑,残破的墙壁和破碎开来的地面,坍塌了的宫殿和门前的帆布,绫罗……倾城宫主睹物便情上心头,潸然泪下,走了几步赫然见到了宫中婢女的尸体倒在血泊当中,她崩溃得大叫,再也无力行走,瘫倒在地上啕嚎大哭……谢子衿跑遍整个宫殿,只见数十个宫女都死得惨状,她们青春年华的生命有如被残忍地摘下的花朵一般,凋谢在这极寒之地。找来几处树枝,挖出几片坑墓,两人又四处寻找,终于在废墟之下找到了凉儿和霜儿等其他奴婢的尸体,只是望一眼,倾城宫主便更抑制不住心情伏地而哭,那模样真叫人的心也碎了。“霜儿从小跟我到大,凉儿又和我一样孤苦伶仃,现在……现在……呜呜呜……”“凝儿……节哀……”倾城宫主仰天大哭:“娘啊……娘亲……凝儿该怎么办……凝儿该怎么办……”大雪纷飞,寒风呼啸,玉人泪雨,天地无声。谢子衿将这些婢女尽皆埋葬,立好碑名。倾城宫主伫立在墓前,望着这宫殿的断墙残垣,她紧咬玉齿,粉拳紧握,娇躯颤抖着,秀靥上泪痕鲜明,心中愤恨难平。“狼子野心……不共戴天……”谢子衿也跟着难受,叹了口气轻轻拍在倾城宫主的香肩上,以此来安慰她。“凝儿,你打算怎么做?”倾城宫主斜视着谢子衿,眼中尽是恨意与痛苦:“我要杀入刘府,将刘正卿碎尸万段……”谢子衿向来都是玩世不恭,此时少有这般肃穆:“凝儿,刘正卿袭击广寒宫全是为你,他寻你不见,回去时必然会下令通缉你,你若直接去天水郡岂不是自投罗网?”凝儿冷眼看着谢子衿说:“你怕了?你若是怕了我就一个人去,不消你去。”谢子衿闻声不屑地笑了笑,看了眼远方连绵不绝的山峰说:“命只有一条,人人都怕这确实不错。只是我谢子衿的命是条烂命,死不足惜。”凝儿蹙眉愣道:“这么说你果真怕了他。”谢子衿呵呵一笑,淡然道:“其实我早该合死了,刘正卿通缉了我三年还捉不住我,不是我怕死,而是我不怕死。我要是怕死,估计连城墙都不敢出,早困在城里被他抓住了。”他回头注视着倾城宫主沉鱼落雁的面容道:“只是因为我想见你,所以我走遍九州,经历千难万阻,只为来与你相会,每次想到你,就算是千刀万剐我又何惧?凝儿,我只是怜惜你,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不必要为这种人自毁前程。”倾城宫主稍觉心安,但还觉心中愤恨,她不耐烦道:“那依你说,我要当此事无事发生过么?我要忍气吞声么?”谢子衿凝眉沉声:“凝儿,你往别州去参选玄女吧。这个仇,我替你报。”倾城宫主内心欣喜,握住了谢子衿手,抬头注视着谢子衿深情道:“我们一同去杀了那贼,若全身而退,我也不去选玄女,我们就逃了这杀戮的江湖,去乡下过两年快活日子,好么?”谢子衿笑道:“若我们不得全身而退,就一同死在雍州,到泉台去生生世世相恋,永不进轮回,如何?”“子衿……”倾城宫主深情地注视着情郎,眼中凝珠闪烁,似水柔情。两人只言片语已定终身,就在这漫天风雪互相扶持下了天山,自此之后,世上再无广寒宫,也再无广寒宫主矣。这边刘正卿收拾残部回到了皋兰县,去时一百余人,归时却只有二十余人,一半都还是伤员。两小吏半夜在下面等候并末上山,回来之后见了汤知县只说广寒宫夜袭雍州牧,双方起了争戈,广寒宫尽毁,倾城宫主主不知所踪,于是在刘正卿的授意下,举州下令追捕倾城宫主,连并之前的谢子衿一齐捉拿。而孙文台醒来不知之前发生何事,只道是自己见了祖父大人,对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了。刘正卿吩咐属下保守秘密,也没怎么停留就慌忙赶回天水郡,只留伤员在皋兰县养伤。但毕竟不知谢子衿和倾城宫主如何杀得刘正卿,他们是否能大仇得报,亦或是惨死雍州?莲叶仙子寒雪入夜,年关已至,雍州城内烟火漫天,喜闹非凡,众人引了鞭炮祭祀了先祖,各自在门前烧了黄纸纸钱,教儿女们各自祝福许愿,关上门来共聚团圆。天水郡刘府内,一个女子款款坐在梳妆台前,画眉描目,轻抿朱砂,只见她明眸善睐,皓齿内鲜,青玉色的发簪穿在乌黑柔顺的长发中,顶上冠玉,身着粉红衣袍,露出一对雪白香肩,紫蓝相配着白色袍袖对应着大家闺秀的女子,腰腹上一朵红袍大蝴蝶结连带着绫条落在地上。凝神望之,有如湖中仙子,莲叶之花。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自觉就注意到了发簪上,她靥眉微蹙,轻叹一声又想起那人。“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不知是说给人听,还是只是说给自己听。她说完这话又只觉得愁如潮水,刚退后去又用涌来,正如:问君能有几多愁,恰如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愁闷如何多,如何烦,只觉涛涛洪流,将这幅红颜身子淹没在其中。刘紫萱只觉深思烦忧,难以脱苦,索性将描笔放回纸筒,再也不画,也好似见自己的面容。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小姐,时辰到了。”刘紫萱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见夏儿正侍立在台阶下,于是主仆二人出了寝房,过了院子来到膳厅,早有一众下人等候在此,众人见到小姐就喊过年好。刘紫萱微微点头,吩咐贴身丫鬟夏儿分发红包,小妮子嘻嘻哈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给众人,下人们得了赏赐喜乐欢笑,纷纷道谢道喜。刘紫萱入了膳厅,落了坐来,不一会儿老太太又从门外而来,众人如法炮制,又讨得刘母热闹一阵。见得一旁两个丫鬟扶着老太太慢慢走来,刘紫萱起身去扶住母亲:“娘,当心脚下。”“嗯。”老太太点点头,微笑着抚着女儿的手腕,两人走到桌前,分次坐下。“正卿那孩子还没回来么?”“回娘亲的话,还没有,许是风雪大,在路上耽搁了,应该无事。”老太太叹了口气,看着满桌的饭菜和孤零零的凳子,哀伤道:“想人家府上其乐融融,阖家团圆,我们刘府却人才凋零,这一年到头只有咱们母女吃这饭,唉……”“娘……”刘紫萱咬着红唇,似乎想说着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罢了罢了,人老了就是这样,见什么都容易难过。萱儿,咱们不等他了。”“是,娘。”两人用了膳,下人们撤了餐盘,一旁的夏儿举着几张红联过来给老太太看:“老夫人,这是今早小姐写得春联,我们都说写得好呢,您给过目瞧瞧如何。”刘紫萱娇羞道:“娘,别听夏儿胡说,只是寻常写得诗词罢了,本不是作春联用的。”老夫人呵呵一笑:“这有什么,又不是作与人家比较,拿来看看吧。”几个丫鬟接过举起春联,老太太眯着眼念读:“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时一旁众下人也围过来听闻观瞧,众皆鼓掌纷纷叫好。“你这么些才,也难怪这么些个才子请媒人来家里,叫他们都考不上状元了。”这话惹得众人都喜乐欢笑,只有刘紫萱皱眉不语,毫无喜悦的模样,愣了一会只是看着窗外,这时院子里升起烟火,连带起城内众多百姓的庆贺。老太太见女儿哀愁的模样,关切问道:“我女儿有心事?为何不说与为娘听?”刘紫萱心里欲说,但终究说不出口,只能叹道:“没什么……”老太太心里也觉得忧闷,见得女儿终日如此,却不知何意,只道是她末遇上如意郎君,叹息无人可知她心意。这时一旁丫鬟笑道:“老夫人,奴婢听说今日安知县在渭水湖边搭建擂台,请了好些才子吟诗作对呢。”“哦?是么,我也许久不曾出去走走,今日过年也想去热闹一阵,萱儿,你陪为娘去看看如何?”刘紫萱皱眉本不欲出门,但听得娘亲如此言说,只得点头答应:“娘难得要出门,女儿自当陪侍。”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当即吩咐管家准备轿子,夫人与小姐各乘一车往渭水而去。“小姐,把帘撩开看看,那烟花多美啊。”刘紫萱听闻,将帘儿撩起从轿里望去,只见那五彩斑斓,浪漫无比。烟花有如春季百花盛开,互相争艳,一波开完,另外一朵又重绽放,绚烂迷人,美不胜收。只是此情此刻,良辰美景,刘紫萱虽觉热闹非凡,但只是孤身凋零,终究只是哀叹,美丽的烟花也不过瞬间消散,再美也不觉得了。

遥想当年与君在旁,只觉水也有色,茶也清甜,那夜: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思来想去,坐立不安,不觉轿已落地,外面轿夫唱喏落了轿子,支起座,刘紫萱弯腰走出轿子,抬头望去,湖畔便围了不少人群,中间立起一大块红台,台上坐着,站着雍州城里的才子文人,各个摇扇踱步,摇头晃脑,念念有词。迎面走来几个先生,都来给老太太行礼,刘母与那几人寒暄几句,回头对刘紫萱道:“萱儿,快来,这是知府上的师爷。”刘紫萱闲庭信步走来,微微道:“见过先生……”那几个先生诚惶诚恐,慌忙施礼道:“不敢不敢……我等在此已等候多时了。”“哦?”老太太觉得新奇,“你们怎么知道老身今日会来?”那中间的先生道:“知府大人曾吩咐过我们要留意老令君的雅兴,已经在楼上预备了雅座,请老令君移步。”老太太兴致很好,欣慰地点点头,牵住一旁刘紫萱的玉手,带着几个奴仆上了春江楼。母女分别落座近水楼台边,只听得红台上君子对词,输者罚酒,乐此不疲。渭水斗诗有一人,那人本是商贾之后,名唤周逸云,长得温文尔雅,说话谈吐有词,他对众人曰:“今日良辰,不若以年岁作诗,如何?”另一人道:“君若先言,难道要显自己才华吗?”说话那人名叫吴昊先,他嘻嘻哈哈,引得众人发笑。周逸云惭愧道:“不敢不敢,献丑献丑。”一旁有才子喝道:“先生,请先出词赐教,若得人对上,切勿反悔不饮。”周逸云微微一笑,扬手高吟:“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我年已强仕,无禄尚忧农。桑野就耕父,荷锄随牧童。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众人听闻,记在胸中细细品思,有一旁文童默记下来写在纸上,贴在花屏上供围观的百姓们观瞧。此诗明里的意思是在说:昨天夜里北斗星的斗柄转向东方,今天早晨一年又开始了。我已经到了强壮之年,虽然没有官职却仍旧关心农民百姓,靠近在种满桑树的田野里作耕种的农夫,扛着锄头和牧童一同劳作,乡里农家人推测说今年的收成一定是丰收的一年。这看似在说丰收年,但才子们想得就是我如今已经到做官的年纪了,却还只能靠种地来养活自己。我一个读书人,不会做生意也不懂人情世故,好不容易读了点书,想着靠人举荐做个小官什么的,却都只能郁郁寡欢,要么教小孩读书,要么就种地自食其力,连个证明自己的平台都没有。如今的年岁,文人所忧亦是朝廷俸禄,圣人言:学成文武艺,献与帝王家。这千百年来朝廷诸侯皆世袭罔替,官员交接全靠有名望的人举荐,寒门弟子上升无望,贵族们把权利揽在手中,这些来参加诗词会的大多都是寻常人家才子,自然对此诗颇得欣赏。一时间叫好声不断,也无人去对拆,周逸云见状举杯对众才子笑道:“若诸公无有异议,且就饮下此杯,不才与诸兄同饮。”众人也无他说,正举杯要饮,忽然听得一个声音:“诸公且慢……”众人望去,只见从台下走来一个男子,他身高八尺,容貌俊美,身穿墨竹白衣,腰挂青鱼配饰,头戴冠竖,系一根逍遥巾。那男子漫步走来,悠悠然笑着说:“我听说周兄家里是作布料生意的,什么时候改种地了呢?”周逸云也认得他,他是钱家公子,咸阳太守钱守城的独生子钱钟书,乃是贵族交替最中心的人,和他们这种普通读书人截然不同,周围众人见了也议论纷纷:“他怎么也来了呢?”楼上老太太眼神一亮,对女儿笑道:“那不是年年都往咱家送礼的那个公子么?萱儿,你还记得他么?”刘紫萱叹了一口气说:“娘,不要说那事了,萱儿还不想谈婚论嫁。”老太太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为娘只是随口一提,我知道你现在心事都在玄女之事上,你别担心。”刘紫萱默然,双眸虽望着台上,心却不知飞往哪处了。周逸云对钱钟书没什么好感,冷哼道:“钱兄有何指教?”钱钟书也不点破这诗的内涵,只是笑道:“特来对诗。”“哦?那么说你有更好的?请不吝赐教。”钱钟书自信一笑,似乎胸口成竹,他轻蔑地四周环顾一眼,缓缓开口道:“病眼少眠非守岁,老心多感又临春。火销灯尽天明后,便是平头六十人。”一旁童子又记在纸上,贴在屏上供给众人观瞧,都觉得有些伤感,不似是恭贺之词,倒是诸位才子们听得都心生不悦,周逸云更是眉头紧锁,愤愤不快。原来这诗表面的意思是说:我双眼多病,彻夜难眠,并非是为了守岁,只是因为人心老了容易感伤,更何况又临近春节。等到灯火燃烧殆尽天亮后,我便是六十岁的人了。虽然是伤诗,明里说过完年之后我又老一岁了,但暗地里却在讽刺周逸云等寒门学子。你不是自恃到了做官的年纪么?但依我看你们不过是一群腐朽的木头,仗着读过几年书就在这里夸夸其谈,大放厥词,看似青年人,实际上和老不死的没什么差别。俗话说文人相轻,钱钟书这样嘲笑这群人,他们也不敢强出头,不说没有这个才气,再说也无这个胆量,何必为这明说暗争的事怄气呢?楼上的刘紫萱见了台下这一阵不觉心里窝火,叫了夏儿来,写了一副诗词让她递下去。钱钟书见众人没有反应,倒是台下那些不明所以的观众拍手叫好,他得意地笑道:“周兄,以为如何?”周逸云咬牙切齿,按照对诗而言他已经输了,自己不能再出一首,此时钱钟书这样戏谑他,实际上是对一个读书人的羞辱,表面是称他作兄,其实已经在宣告他是晚辈了。“钱兄……高才……我……”就在周逸云没有办法准备认输饮酒的时候,从台下跑上来一个丫鬟,手中拿着纸道:“慢着慢着,我家小姐有诗要读。”众人觉得惊奇,怎么是个丫头打扮上了台来,钱钟书一眼认得她是自己梦中仙子的贴身丫鬟,他十分惊喜,连忙问:“紫萱小姐如今也在此间吗?”夏儿哼哼一笑,手指娇笑道:“那兀的不是吗?”众人一并望去,只见一个如天仙般美貌的女子坐在楼台边,不觉惊叹出声,周逸云更是惊为天人,喃喃道:“竟有如此女子……莫非,莫非瑶池言说真切无假?”钱钟书兴奋地摇手挥舞:“紫萱小姐……别来无恙……”刘紫萱并末回应,只是冷眼观瞧,面无改色,惹得钱钟书十分尴尬。他干咳了几声,正色道:“紫萱小姐有新诗词了罢!快讲来……”那丫鬟有模有样,清了清嗓子拿起诗词念诵道:“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愁鬓明朝又一年。”这一次将诸位才子的心都笼到一处,因为这诗又说老,又说朝。意思是我独自在旅馆里睡不着,寒冷的灯光让我这流落异乡的人心中悲凉,家乡的人一定在思念千里之外的我,而过了今夜明天又是新的一年。这词外里间都在说愁苦烦闷,既是老一岁,但也同样是新的一年,而新的一年必然代表着新的希望。这诗一面反对钱钟书的老腐儒言说,一面又不给这些读书人灌鸡汤,乃是朝气之说,鼓励这些才子们忘记过去一年的心酸,去迎接新一年的蓬勃。众位读书人皆拍手叫好,连带着台下的吃瓜群众,一时掌声赫赫,这三首同时都在花屏上,倒是女子作得这首引得众人喝彩。周逸云笑道:“看来,我等皆要罚酒了。”钱钟书呵呵一笑,也不多争,只是高声唱喏:“紫萱小姐乃当时才女,小生甘拜下风。”诸位才子共同饮酒,气氛一时祥和。美人暗恋这时一旁落座的一个书生突然倒醉在地上,引得众人注意,只见他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来,打着醉嗝,一脸的红云,走到钱钟书身边左右观瞧,围着他打转,一边转一边嘿嘿笑。在场所有人都不解他想做什么,那一旁下人担心钱钟书有什么不测,连忙上来就拖这个醉鬼下去,却不料这个书生力气十分大,将人甩开,烦躁不堪道:“你们这些人……为何……来扯……我?”钱钟书只是看着他皱眉,并不言语,一旁有才子站起身来骂道:“于齐岩,你作什么把戏?还不赶快下去?”于齐岩白了他一眼,也不和他计较,嘿嘿一笑摸着钱钟书的胸膛傻笑道:“你……你就是太守……的儿子对吧……对……吧?嗝……”钱钟书啪地一下打开了他的手,冷道:“我是,你想说什么?”“我……我想……我想和你……吟诗作对……如……如何?”钱钟书看他醉得没个人样,根本不想理他:“量你能作出什么诗来?趁早回家醒酒,省的你父母焦急。”于齐岩冷眼注视,停住歪斜的脚步,忽然眼神坚毅,喝道:“风销绛蜡,露浥红莲,灯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画,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遂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这洋洋洒洒出口成章,惊得一旁童子记不清,挠着头问一旁的读书人,读书人也讪讪地笑着说自己没听清楚,这话被于齐岩听在耳中,他闷着头走过去推开童子,粗声道:“闪开,看我来……”只见他又写:“人间巧艺夺天工,鍊药燃灯清昼同。柳絮飞残铺地白,桃花落尽满阶红。纷纷灿烂如星陨,≈15884;≈15884;喧豗似火攻。后夜再翻花上锦,不愁零乱向东风。”这两首都在写烟花绚丽,衣锦花红,正如酒醉才子,分明是与钱钟书斗智:你是贵族子弟,我是寒门学子,今日不谈民生政治,只说风花雪夜,看你这风流才子文采高,还是我这落魄书生醉意浓。那两篇诗词摆上花屏上惹得众人观瞧,纷纷赞叹其才词华美,意境风华,又一边笑着看着钱钟书的热闹,看这个富家哥儿是否能对上。只见这翩翩公子暗自皱眉,低头思索,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想出一首,于是兴高采烈张口道:“只说风花雪月又有何难?看我来吟:风流才子雪寒夜,俏丽佳人金羔楼,君不见,暖酒书生立灯火,围兴百姓绕名才,楼上看,美仙子瑶池落凡间,正得……”钱钟书正摇头晃脑自鸣得意,忽然抬头望见心上人刘紫萱正矗立在楼上窗边举头望着明月,她身穿粉红秀丽长袍,腰间一个锦衣大蝴蝶结又可爱又不失庄严,亭亭玉立,美艳无双。他这一瞧却忘了接下来准备好了的诗句,竟然整个人都呆住了,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刘紫萱正好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蹙着眉用长袍轻轻掩住面庞转身离去了。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还在等待钱钟书说话,怎料他怔住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慌不择路跑下红台,推开众人直奔水楼而去。一众围观群主和才子们也不知如何收尾,正想看于齐岩是何意思,却不料他已醉得睡过去了。就这样,一场文斗草草了场,幸好又有其他才子们出来圆场,这热闹与美酒又重新继续,仿佛从来就没尴尬过一样。这边等到钱钟书气喘吁吁赶到楼下时却已经见两座轿子起了,他着急地便要上前去与刘紫萱打招呼,不料一个小丫鬟把他拦下,一看原来是夏儿。“公子,你有何事如此着急?”钱钟书愣了一下,随即慌忙道:“我……这……这今夜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这样快就走了,岂不可惜?”夏儿掩口轻笑一声:“钱公子,那你想要怎样?”“我……呵呵,我只是想问问老太君好。”夏儿点了点头说:“哦!原来是这样,那么请公子回吧,她老人家十分好。”小丫头也不再说,转头便走,那钱钟书急了,忙道:“我还请问你家刘小姐好么?”夏儿回头打量了一眼钱钟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钱钟书立马给身后的侍从挥了挥手,那下人就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少说也有三百两。钱钟书堆笑着说:“小小意思,请夏儿姑娘收下,聊表薄意。”夏儿顿时一脸嫌弃,哼道:“钱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收买我这个小丫鬟吗?”“不不不,你误会了,今夜除夕,就当是贺岁红包罢!”夏儿冷笑一声道:“钱公子认为我刘府丫鬟也当受你钱家的红包么?”这话一出引得钱家下人个个怒目圆睁,纷纷为主人抱不平。有一下人道:“你这丫头,我家公子给你这小丫鬟红包你倒不知足,反而来讥笑,一点礼数都没的?”“呵呵,那又如何?你们怀的什么心意,倒要来贿赂我这小丫头么,这如此传出去你们也十分开心么?”“你……”“住口!”钱钟书急忙呵斥住家仆,心想自己的下人怎么都是写酒囊饭袋,一点情商都没有么?当下随即就给夏儿道歉,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问一下刘紫萱姑娘的好。夏儿得了便宜,神气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也不怕告诉你,我家小姐最近心情不大好,总是在思念着一个人……”“是谁?”钱钟书着急问道。夏儿嘿嘿一笑:“钱公子,你该不会认为是你吧?”“啊……我这……”钱钟书顿时没了力气,但是反过来想就十分觉得这丫头毒舌,怎么好好说话都不会,对自己冷嘲热讽的?自己每年上门提亲都会给这丫头带点赠礼去,可是这女孩子就是不收,好像自己天生欠她的一样。想到这钱钟书又郁闷又生气,心想:你这丫鬟有一天别落到我手里,不然我非整死你不可。夏儿看着钱钟书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哈哈笑了几声转身蹦蹦跳跳离去了,那几个钱家的下人更是气不过,纷纷大骂。“欺人太甚,这小女孩太不懂规矩了。”“就是,公子,我建议我们……”“住口!还嫌不够丢人是吗?”钱钟书闷吼了一声,顿时吓住了几个仆人,他冷哼了一声,心想自己在哪都吃瘪,一时间心里如九转回肠一般难受。此时也没什么办法,于是只能带着几个仆人也转身走了。那夏儿欢欢喜喜赶上了轿子,更轻声哼唱,刘紫萱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夏儿,你刚才去哪了?”夏儿道:“没去哪,嘿嘿,钱公子找人家说话呢。”轿子里沉默了一会,冷道:“你受了他的好处了么?”“没……没有,绝对没有,小姐你知道夏儿不是那种人。”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连忙撇清关系。“若是让我知道你拿了他什么东西,哪只手拿的我就砍掉你哪只手,把你赶出刘府,卖到青楼去做娼妓,知道了么?”夏儿害怕地连忙回答:“知道了知道了,夏儿一直都记在心里,不会忘记的。”“这是我第二次说这话,我不会说第三次,若是你还要与他说什么话,我也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烧酒。”夏儿惊得面无血色,惧道:“夏儿不敢了……”刘紫萱坐在轿子里,凝神蹙眉思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这声只有自己知道。想想方才自己遥望圆月,也不知那人年关之刻在哪,与谁在一起,也不知弟弟刘正卿到何处,是否将自己的发簪交与巧灵了,更不知她是否收下了……更重要的是,那人是否与巧灵在一处。唉!唉!唉!又叹又息,往事种种涌上眼眸,恩怨掺半如何圈揽,想必今夜又是不眠之夜了。愁!愁!愁!欲上高楼去避愁,愁还随我上高楼,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于是,飞雪夜里,雍州城里灯红通明,玉人轿子已离开渭水回到刘府,只是随行了一路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