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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腔长安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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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第1页)

将她送进宫,如此识大体的女子,只要稍加点拨,便可为人所用,萧何的用意便在此吧?届时萧情有幸诞下龙子,便可稳居后位,而太子的人选也必定非嫡长子莫属,萧何之意,其心可居。

只是,嬴珩会这般受人摆布么……

未走出两步,眼前迎面走来一人,韩文殊驻足定睛,见是陈顺,心中生疑,他不在御前伺候着,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

陈顺持着一成不变的笑,躬身朝韩文殊道:“韩大人安好。”

韩文殊见他似乎是特意在此等着自己,神色疑惑地还了一个半礼,“陈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陈顺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神情有一瞬惊讶,却转瞬而过,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韩大人。老奴一直有几句话憋在心中,今日趁着陛下在梅园练剑,实在是不吐不快。”

韩文殊见他目及左右,扬手屏退身后随行的侍卫,“陈公公请讲。”

陈顺的目光落在那些侍卫手中抱着的一摞纸上,笑得耐人寻味,“韩大人聪明过人,应该已经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吧?”

“陈公公是何意?”韩文殊蹙眉。

“陛下昨晚陪了大人一夜,大人应该有所知觉吧?”见韩文殊面色愈发深沉,他继续笑道:“韩大人也不必惊慌,老奴伺候了皇上那么多年,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陛下这么些年,最放不下的就是大人了,老奴本不该多管闲事,可是大人似乎总也看不清陛下的心。”

陈顺见她神色怅然,想是心中犹疑不定,便朝她蔼蔼一笑,“大人不要嫌老奴话多,陛下这许多年都清心寡欲,一直顶着莫大的压力,三年前也是为了大人,放弃了挫败沛国公最好的机会,这三年间,为着刘家二公子的事,大人与陛下一直冷言相向,甚至兵戎相见,陛下也一直折磨着自己。情之一字,老奴不懂,但是陛下为了这个字,吃尽了苦头,更是为了大人放下了唾手可得的权势。”

“这两个月来,不止陛下,就连老奴都觉得大人变了,变得与往常不一样了,老奴已经很多年都没看到陛下这么意气风发了。”陈顺吊着眼角,见她似乎有所触动,便满意地笑笑,“话已至此,老奴该说的不该说的,今天都说了,大人是聪明人,凉风台的路大人走过许多遍了,陛下交代了事要老奴去办,就不在前引路了,大人自便。”

当韩文殊回过神来时,陈顺已经走出她的视线了,她心中有些不知所措,她自然是知道陈顺何意,也晓得嬴珩的心思,只是她不敢去面对,仿佛稍稍触碰一下,那层窗户纸就要被捅破。

她还不想死,也不想屈辱地做别人的情妇,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再简单不过,只要不接受他的心意就好了。

心头竟泛起一丝苦涩,她自嘲地笑笑,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一切都无所谓,反正还未泥足深陷,就这样吧,这样僵持下去吧……

可是她的心为何那般难受,万蚁噬心一般,仿佛要将她拉入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凉风台的,迷茫与怅惘的感觉仿佛要将她撕碎,她定了定心神,朝前走去。凉风台外只有几个年轻的寺人值守,似乎是早就得到命令,所以当他们见到韩文殊走近,未阻拦也未通报,只是例行地检查了她身后的几个侍卫,便放他们进去了。

嬴珩果然不在寝殿里,想来是如萧情所说,到梅园舞剑了罢。

韩文殊命那几个抱着书卷的侍卫留在这里等候,调整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便朝梅园而去。

凉风台窗外便是梅园,仲夏之时,这片梅林空有绿叶,实是少了几番韵味,而寒冬的凉风台,又不适宜居住,所以自建成后,便少有人居住,直到有一年,还是太子的嬴珩偶然到此,对其爱不释手,此处才有了人气。

林光宫建在山上,气候比长安更寒冷一些,梅花本就是凌寒独放的绝世之花,所以这梅园的雪梅开得比她雪梅亭里的梅花还要繁盛。嬴珩独爱白梅,这些年户部准备的观赏种植皆是雪梅,宫人议论,皇上似乎是要将满宫满院都要种上雪梅。

韩文殊走在廊下,便听到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她悄悄走近,躲在柱后静静观看。

嬴珩的剑如他的人一般,锋利凌绝,如龙穿梭,他的剑势极快,没有多余的花哨,手握铜剑,翻身而起,飞扬的青丝如瀑布倾泻而出,洒脱而又不羁。

只见他突然长剑一挑,入耳只听剑鸣嗡嗡而响,带着吞没天地的气势,仿佛眼前有千军万马,便是朝那漫漫黄沙,席卷而去。倏忽间,嬴珩轩眉微凝,剑锋骤缓,手腕一翻,却是为了躲过身前的梅枝。

剑气已颓,再拾起也不过是衰竭,他索性归剑入鞘,静默片刻后,扬起手,爱抚一般地拂过那梢梅枝,眼中满是怜爱。

他额上挂着一层薄汗,墨黑的长发未束起,而是随意地披在身后,他站在淡淡的光线下,微微气喘,眼中柔波伴着还未褪尽的杀气,似是虚无缥缈的远山,不禁让人迷失。

“你来了。”嬴珩将长剑扔到下人手里,噙着一抹淡笑,朝韩文殊看去。

“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

嬴珩由上到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深邃的眸子仿佛黑曜一般,摄人心魂。

韩文殊不敢看他的眼睛,长睫垂涟,细声道:“臣是来向陛下道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