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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腔长安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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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第1页)

韩文殊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她的心思被紧紧勾住,好几次她都有冲动,想要冲到筵席上,将嬴珩带走,干脆不顾一切远走高飞,可是理智又让她重新坐定,他身上肩负着万千子民的责任,如果他一走了之,整个大秦该如何?她不能这么自私,她不舍得让他成为历史罪人。

到底错在了哪?也许就不该爱上他,不然她可以潇潇洒洒地走掉,韩文殊自暴自弃地想,她紧紧抱着软枕,将身体缩成一团,她这里太过冷清了,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有些安全感。

嬴珩是后半夜才回来的,宣室殿只有四个墙角处点了长明灯,饭菜与汤药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桌上,只是银筷的位置变了变,桌案正中还放着一碗汤汤水水的食物,里面的沉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嬴珩只略略扫了一眼,神色却忽然黯淡了些。许是太过疲惫,遂只仔仔细细地净了手与脸,并未沐浴,便脱衣上床。

韩文殊背朝着他,全身上下都蒙在锦被里,紧紧贴近墙角,像是瑟缩成一团,嬴珩面色黑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却转瞬即逝,然后本能地从她身后抱紧她,用力吸着她的头发的清香,呼吸由浅入深,渐渐进入沉眠。

韩文殊一动不动,就这样沉静地被他拥着,双眸异常雪亮,闻着他身上的酒气,还有一阵阵淡淡的胭脂味,她都觉得自己快要克制不住干呕了,她的头好疼,眼眶火辣辣的像是在燃烧,却干涩得没有一滴眼泪。

身体的僵硬还是惊醒了他,抱着她的手忽然紧了一紧,听不出任何语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怎么还没睡?是为夫吵到你了?”

韩文殊极力克制着心中翻腾的情绪,维持着声音的平静,淡淡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怎么?想我了吗?”嬴珩低低笑着,虽然语气调侃,但仍难掩疲惫。

韩文殊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挪出了他的怀抱,冷冷地说:“现在是我在问你。”

“筵席上出了些状况,都是始料未及的,为夫实在是累了,明日再给你解释罢。”嬴珩将她重新抱进怀中,半开的眸子却有几分阴沉。

“放手!”韩文殊冷声轻斥,并将他双臂掰开,嫌恶地瞪着他,甚至捂住口鼻,堂皇地表示着自己对他身上味道的排斥。

虽然光线昏暗,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嬴珩神色掠过一丝无奈,却又有几分放松,他不再试图抱她,只是缓缓坐直身子,然后释然一笑,柔声安抚:“我想早些回来,便没去龙泉沐浴,身上可能会有些味道,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去洗掉,至于答应你的要好好陪你,只能来日再补了。”

韩文殊不禁冷笑,真是悲哀,他把她韩文殊当作什么人?几句好话、一个补偿就可以将她安抚了吗?难道这样就可以掩饰他半宿都在昭阳殿的事实了吗?

“宴上能有什么始料未及的事?太后娘娘总不能也熬到了这会儿吧?”韩文殊悠悠开口,话中味道却意味深长。

嬴珩眼色深了几分,冷冷试探:“你知道了什么?”

“我被你养在这宣室殿,还能知道什么……”韩文殊冷笑一声,“我只晓得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这么长的时间,在昭阳殿做点什么都够了。”

“子卿!”嬴珩低吼一声,眸子骤然收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韩文殊,“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再瞒着我了!太后娘娘赐了昭阳殿给萧情,而你这么晚才回来。”韩文殊再抑制不住,他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难道以为她是傻子吗?韩文殊双眼通红,却强忍着心痛,扭过头不去看他。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说了宴上发生了些意外,才耽搁了这么久,而你说的这个只是母后随口提起的,我并未答应。”嬴珩低叹一声,无奈地抚上她的肩,声音有些阴暗,道:“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今日真的不想说。”

“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你再来找我吧。”韩文殊将他推开,披上衣衫,穿上绣鞋,打算翻窗出去。

嬴珩却忽然闪到她面前,挡住宣窗的洞口,眸子中闪过一丝无奈,“你要去哪?我陪你。”

韩文殊止住脚步,冷冷回答:“自然是回韩府,明日大宴群臣,你难道要我以这身装扮出席吗?”

嬴珩眸光闪动,似是在踌躇,有一些陌生的情绪在他眼中流动,过了一会,嬴珩缓缓侧身,最终让开那扇宣窗,默默看着韩文殊翻身出去,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他身上的阴郁也随之越来越重。

韩文殊赶在黎明前回到了韩府,一进入雪梅亭便见灵鸢在院中来回踱步,神色焦急,左顾右盼,韩文殊从院墙上一跃而下,轻轻落地,灵鸢见是她回来,一下喜上眉梢,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迎了上来,“您可算回来了,这要是再晚一点,就该耽误入宫面圣的时辰了!”

上前几步,灵鸢目瞪口呆地看着韩文殊这一身妆扮,神色有一丝异样,轻抿了一下嘴,低声招呼她道:“奴婢先帮您换衣吧。”

韩文殊却表情从容,直到进了暖阁,韩文殊才淡淡问道:“我离家这么多天,府上可有什么状况?”

灵鸢将准备好的礼服一一展开,然后走到韩文殊身后,帮她褪下身上衣衫,轻描淡写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丁叔一个人便处理妥了,就是时不时余婶会抱怨几句。”

韩文殊轻轻颔首,凤眸一扫,淡淡朝她道:“皇上定下了出使西域的时间,是在初五那天,这几天没什么事,你就去陪陪赵奕,他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灵鸢听到她提起赵奕,手上动作一顿,过了好久,才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小声答应:“奴婢知道。”

……

一切妥当,韩文殊便坐上轿辇,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祭祀之事,进酒举寿,所以一整天,街上都是冷冷清清。正月朔日,嬴珩携百官祭神,韩文殊需与众臣一起,献酒于皇上,而皇上则举杯还酒,此礼便算大成,剩下的时间,便是乐师献乐,舞姬献舞的环节,倒与寻常晚宴无异。

刚刚进入北阙门,正摘下佩剑准备让侍卫例检的时候,几个人旁转出,见到韩文殊,忙躬身施礼,“下官见过韩大人。”

这些人皆是与韩文殊同朝为官者,其中为首之人,身着红襦官服,丰神俊朗,眉清目秀的脸上透着英朗,只是神色不像以往那般清明透亮,倒像是有些心事似的。

韩文殊一一点头回礼,然后看向为首那人,随口问道:“近来节制执金吾可还习惯吗?”

刘恒苦笑一声,“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都是为大秦做事。”

韩文殊脚步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常,斜眸看向他,问道:“莫非虎牙将军遇到了难解之题,本将怎么觉得将军志气不复从前了?”

“大人莫要揶揄下官了,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官场不比战场。”刘恒面色似有无奈。

韩文殊凤眸轻垂,浅笑一声,嬴珩当日将搜寻骊山的工作交给了刘恒,便是看在了他刘家擅易术,过去了这么多天,骊山上的那个阵法一点线索都没有,连江辙所查的银珠之案都了无头绪,据听说江辙曾派人日夜守在那里,而那些受人控制的狼群毒蛇却再没出现过,应当是被人清理过了。如今看来,刘恒压力极大,他是新官上任,又是刘家如今唯一一个当朝为官的公子,自然是想做出点儿成绩,也好为接下来刘邦回朝做些铺垫,却不成想一上来就是御驾受袭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