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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东流客旅他乡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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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第1页)

谢让缓缓道:“这桩事,你无论如何是做的错了。其实人心有情并不是错,可是,如何有情,你都是洛城的将军。”他这语气不同往日总公事公办的恭谨,但更似长辈说与子侄,话中虽是责备,而情意却是近的。赵慎心中几日来想着谢让时的难堪愧疚此时一朝宣泄,半晌强抑着话音中颤动,低低唤了一声“阿叔……”

谢让微微笑道:“这一声唤,我便谬承了。”又道,“方才长史说城中未曾慌乱,这甚难得。只是不可疏忽懈怠,城中百姓需善加安置,粮资将近更要妥善打点;所幸秋日蚊虫将绝迹,纵有水患也不易生瘟疫,但天寒水冷,士卒双足总浸在水中却易冻伤。军中御寒被服不缺,这一件万勿要马虎。”言罢微微喘息片刻,又轻声道:“这些事想来你也都应有准备,只当我年老啰嗦,多说几句罢了。”

赵慎面色郑重,沉声道:“但请放心。”

谢让点头闭目,道:“好。”却见一道晶亮水滴从眼角倏然滑落。赵慎轻轻抬手为他抿去,触手却是炽热。忽而听谢让又低声开口,那声音却似远方飘来般飘忽,只听他道:“我从前错看了陆攸之,他愿成全你,总也算君子赤诚之交。来日泉下相见,我亦当谢他。”

此语言罢,再无所言。

赵慎默默执了那枯瘦双手,叠放于谢让胸前,只是再无起伏搏动。

这一时,那揪心刺痛再烈,他心中却一片空荡,或是这相往异世的离别,这几月间他已经得太多。只默默叹道:“若真有泉下一日……”

生死若真有命定,无论何种结局,此刻他都愿承当。

这一座洛城,此时已宛如从来便生在水中。那汩汩流水在城中每一寸土地上浸渗。洛城那粘重的土质,在这冲刷下侵蚀流失,点点滴滴,却时刻不休。那细微的声响人耳难闻,似密集蛛丝织成重重叠叠的罗网,终汇成一声巨响,忽而响彻城周阵前。

作者有话要说:

城墙塌了……

第55章 泛舟越洪涛

西燕军中斥候一路疾奔入帐,拜在尉迟远、裴禹面前高声道:“洛城西向的城墙倒塌!”

日前裴禹得知地道内构造便遣人进入其内烧毁了支撑用的木架。其实若在平日,洛城一带土质粘度甚高,干燥后也颇牢靠本也不易倾塌;可此时大水漫过,地道内泥土被冲刷走形,再失却支持,就难免塌陷。城墙下被河水浸泡本也有些地基不稳,下面中空的结构再一受损,饶是那城墙如何坚固,根基既无,竟也一朝倾颓。

尉迟远已忍不住大叫一声:“好!”连裴禹亦不禁直要站起身来。那士卒继续道:“城墙随地面下陷,他那城砖又重,现在已是一连倒塌了数段。有些塌得厉害,河水亦顺着豁口涌进城去了。”

众将闻言,都磨拳擦掌,纷纷道:“这样的情势,城内再有天大本事,终究是无力回天了。”

尉迟中道:“这终可到总攻时刻了!”

尉迟远微微点头,亦不由现出踌躇满志之态。忽而心中一动,侧目看向裴禹。裴禹其时也正看向他,微微一笑道:“该是将军大展身手之时了。”

这话旁人听,似也只是寻常话,可尉迟远却明白内中玄机。这“将军”二字读的略重,正是裴禹自证话付前言,不与他争拿下洛城功劳。尉迟远只一点头,低声道:“之前却劳烦监军了。”

于是尉迟远当下布置传令。目下要等阵前洪水退去,恐怕还要时日。众人七嘴八舌,说不若趁着城中慌乱涉水攻城,亦可乘筏,亦可搭设浮桥。

尉迟远道:“往日总攻前都要临阵看地势,这一遭只这一点倒是不便。”

尉迟中道:“这有何难,我们乘船近城,又正好居高临下,不但阵前,连城内亦可看得分明。”

有人道:“恰这几日雨后无风,邻着洛水,船只不缺,从船主手中征调些个,着我们自己的士卒上去,又便当又稳妥。”

众人也都赞同,于是尉迟远传令,这一日准备,来日便可行动。

一时众将散去,李骥随着裴禹出来,一路无话。待到将回帐中时,裴禹蓦一回首,却见李骥唇角微抿,不由问:“你笑什么?”

李骥本来心中且嘲且乐,这突然被唤才猛醒了神,听裴禹问他这个,笑道:“我不是笑,是觉尉迟将军今日,真是意气风发。”

裴禹面上却丝毫不见笑影,只道:“你倒编排主将?”

李骥见这意头不好,忙敛了容色垂首道:“不敢。”他低着头从地上人影眼见裴禹迈步进了帐门,方静静跟在后头。待进了帐,裴禹踱在案前座下,抬手略将案上纸笔墨砚拢了一拢。李骥见他不语,又垂首道:“我今日出言非分,先生别怪罪。”

裴禹怎不知他是见了尉迟远的得色而不平,冷淡道:“你确是失分寸了。”凝神一刻,忽而道:“我倒想着,此处有尉迟将军在,我想去龙华山几日。”又道,“你留在此处,万一尉迟将军有事相问,从前诸事个中来历你也清楚。”

李骥既知裴禹与尉迟远相互许诺的前情,便明白此时裴禹这是不愿被疑心食言贪恋权柄索性抽身。可裴禹这样的生性为人,实在太桀骜而难为人想。这离了军营躲进山去固然是定然可信守前言,可这放在尉迟远眼中,便几乎是摆脸色示威了。

李骥略一思忖,道:“先生还是别忙着走。今日帐前安排的虽好,可我总觉这事匆促恐生波折。先生在这,营中万一有事要商议时,也好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