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凤栖梧桐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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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第1页)

,倒令她惦记起爹娘来了。

他沉吟着挥了挥衣袖,便起了身,淡然道:“这簪子自我领命于隐村监视你起,便见你戴着,如今已是两年了,你犹未换下,想必是心爱之物。可是他赠的?”

她不禁一怔,先是对他提起林宸封感到有些不悦,后又是一阵茫然。他也不细想,隐村地势偏僻,只有李婶一人每年进城几次,稍些特产首饰回来,若把隐村当作门,林宸封可是标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上哪儿弄这些个首饰来?

拨了拨耳边的乱发,她垂首低声道:“不过是我娘予我的生辰礼,我才一直戴着,和他了无干系。话至此,你可知我爹娘安否?”

似乎也未对她的话太在意,他只是淡然道:“当日教主眼受重创,他们四下逃开去了,多日来没有消息,想必尚在人间,你也无需太担心,毕竟东使夫妇行走江湖多年,这点谨慎还是有的。”稍顿了顿,又道:“倒是你,若是不快些赶路,可就让他们担心你了。”那话中的语气仿佛长辈责怪晚辈一般,犹含几分笑意,缓和了先前有些不愉快的气氛。

她也埋首低声笑起来,加快了整装的速度,手飞快地绾起浓密的墨发。不出半会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嬉皮笑脸道:“您这可是满意了?”

虽知她有意戏弄,他也倒配合,低哼一声:“那还不快走,杵在那儿磨蹭个什么劲儿?”语毕,他兀自走在前边,也不待她跟上。

为了跟上他的步伐,她小跑着追去,脚下一个不留神,被石刺拌着了,眼瞅着便要摔了。却见眼前倏地伸出一双隐没在广袖之中的手,将她扶起,那人还絮絮叨叨地说道:“这么大个人了,连路都走不好……”却满是温柔,不带些许责怪。

她抬头浅笑道:“您瞧我这天生手脚愚笨,还真对不住了。”没有半分歉意,一起身,又是一路嬉笑,他却放慢了脚步,不再使性疾行。

山风四起,吹翻了那张她栖身一宿的蕉叶,只那么一张蕉叶,什么也不剩。

饶是白日,天色也不亮,微暗的山一例横坐在石路间。她抬头望去,一个写得好生怪异的“岭”字长在石崖间,石刺嶙峋,合着这阴暗的山色,倒真有几分怕人。

跟着渊进了城,放眼望去四下死寂一般,了无人烟。倒也难怪,有谁会愿意在这种地方居住呢?城也不大,只余些不知何年何月筑起的防御工事,凄零零地任阴风肆虐。

不消半会儿,两人便出了城,她还有些不思议——如此诡异的地方竟还有城池?尽管只是一座空城。

她正如此想着,渊便恰巧答了她的疑问:“据说岭城附近有不少山洞,住着些古老的部族。几百年前被夏凉所败,退居在岭城一带。这里本非城池,为了不被夏凉军队发现,他们躲进了山洞了,一夜之间便人间蒸发了。夏凉人寻不着他们的踪迹,只得放弃了攻打。不知何时,这里竟筑起了城池,由于鲜少人路过,久而久之,如这块荒凉的土地一般,这个部族也被世人所忘。”

她望着千山若有所思道:“真想不到这层山里还住着远古的部族,想必是一个拥有大智慧的部族。看这城壁,坚石难破,不动用大批人马是筑不起的,而一个小小的部族竟能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这项工作,还多年来不为世人所知,不可谓不令人钦佩。”

看她那一脸认真的神色,他笑道:“这也不过是一个传说,或许根本不存在部族,只是前朝留下的遗迹罢了。莫想太多了,你若不累,我们还是早些行路吧。嶂城也不远,我想今日便可到了。只是这一带皆是如此风光,想必行途会有些压抑。”

经过了多日的奔波,她原本羸弱的体质也稍有增强,只是走了那么一会儿,还不至于疲累,便又继续赶起了路。毕竟,谁也不知道暗月的人何时会来。

为了活跃活跃气氛,不至如此烦闷,渊一路上说着岭、嶂两城的故事,多半只是谣传,这在红莲身上已得到了充分的验证——一个着红衣之人在残阳下练武,竟成了红色的怪物,现在想起,她还觉得可笑。只是又忽然觉得红莲很是眼熟,明明先前从未见过,却那么似曾相识,在哪儿呢?究竟是在哪儿?

走着走着,她便觉双腿疲乏,其实内心一直叫嚣着:让渊背着自己飞去嶂城。却又不知为何,有些不情不愿的。自从他救了她以来,无论是在沐雨城还是与甘兰于花都城郊分开,两人的关系便变得微妙起来,尽管她表面佯装轻松、自在,只当一切依旧,两人还是如在雪桦园时那般相知不相恋,所谓知己罢了。可心中毕竟还是多了一份顾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潜滋暗长。同时也多了一份猜疑:渊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林宸封曾说渊绝非善类,接近她是有目的的。然而,这个目的究竟只是单纯的受教主指使而来,还是别有用心?不然他怎会在背叛暗月之后,还偕同她一块儿出逃,她可不信他这是出于正义之心——她从不认为他会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他此番许诺究竟是良心之言还是暗中使计,望着他那自然的神色,她也辨不出真假。不禁一阵头疼,还未了然林宸封话中真假,这会儿渊又来添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胜烦忧。

渊在前边走着,看似神态平淡无波,实则暗中窥视着身后她的一举一动,长眉不觉一阵紧蹙。他从未看透她在想些什么,当初接到教主命令之时,他曾笑言无趣。乔装试探一番,却是大吃一惊,她竟知“墨”对“泉”,一个乡野出生的丫头,仅识得几个大字,何以有如此才情?更是不信这是林宸封透露给她的,他怎会透露给她?仅几人知道的这两字中的因缘,他又岂会轻易道出。而后她表现出的种种泰然、聪敏,更是超乎了他的想像,先帝遗孤的身份并不会给她带来半分天资,那又是什么让她拥有如此资质?

两人边走边揣测着对方,默无声息。阴风轻轻吹起道旁的枯草,蓦然飘过一道阴影,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眉头轻蹙。转眼便又不见了,只余那枯草还在冷风中兀自挣扎。

第五十六章 月下踏歌行(三)

九月的秋风打山阴处吹过,沉霖站在嶂城脚下,抬头望去,风满眼眶,冷冽的触感四下蔓延,割得她几欲落泪了。缓缓地收回了视线,只在心中暗叹又是一季萧瑟,秋叶零零。

一片血染的枫叶应风而起,铺天盖地地袭来,那一抹抹惊心怵目的红,将她席卷入另一场回忆中:

“不如,你以身相许可好?”他眉目含笑,一手苍劲有力的大字印刻在沙地之上,她还未来得及应声,一张枫叶悠然落下,遮蔽了“以身相许”四字。

原来,有些事早已注定,她不由得苦笑,这一场命运轮回,她与他血脉相连,她与他敌我相对,逃不走,避不开,唯有一滴浊泪,自心间滑过。

渊觉得她的步调似有些迟缓,回头询问道:“怎么了?可是累了?不如我们稍作歇息吧。”

她笑着摆手道:“不了,我没事。还是赶路要紧,莫休停了。”说着说着,便暗中加快了步伐,不让渊起疑心,毕竟,她并不希望自己懦弱的情感过多地暴露,尤其是在这个不知在算计着什么的人面前。

渊只是继续赶路,没有做何表示,她便暗自舒了一口气。

偷偷地瞟着她面上的神色,他暗叹一声,他又岂会不知她心思呢?当日一路跟踪,见她与林宸封二人出入一处树林,那时正值十月霜秋,漫天枫叶潇潇下,一如此时光景,却是物是人非,她又怎会不叹声造化弄人呢?

两人各负哀思,又是一阵恼人的沉默,却不多时便被打破。

前方一阵烟雾茫茫,一片灰暗,她凝眸望去,实在难以看清路况,问道:“这浓雾是何物?怎会横生此处?”

渊答道:“这是毒瘴。嶂城本名瘴城,先帝嫌之不雅,便改为嶂城。城如其名,此地多瘴雾,进入不多时便会身感不适,久之便会中毒。我已先备有解毒之药,你且先服下。”言罢,从衫中掏出一白玉小匣,轻打开去,两枚如雪铮亮的药丸静静地卧在精锻上,他自行服下一颗,又将匣子递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