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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桐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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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第1页)

她作恍然大悟状道:“那可是,而且这个表情还占据了多数时候。”

他正忍无可忍,想辩驳两句,她却又转移了话题:“这鱼还挺大的,烧起来定有一番滋味。”言罢,看着他静坐持竿,搔了搔头道:“就是太慢了。”

他皱着眉回道:“钓鱼本是件讲耐心之事,怎能操之过急?你若不愿等,便自个儿一边去,我还不愿一个妖女在身边聒噪呢。”

听多了之后,她对“妖女”一词也不甚反感了。只是佯叹道:“想当初,我于羌羯一林后小溪里捕鱼,没半天便是十条八条了,哪像某些人,手生还偏不承认,死鸭子嘴硬。”

他阴着脸驳道:“捕鱼与钓鱼不同,钓鱼讲究的是心性平和,意多不在鱼。而捕鱼则是急功近利,为鱼而捕。”

她学他阴沉的模样,蹙眉道:“我们本便是等鱼下腹,你还玩什么心性沉稳?虽说这泉水有些深,但以你这棺材脸的水性,捉它三五条晌午加餐,当是不成问题罢?”

却正是出乎她的意料,他沉默了半晌,不动如山,方犹犹豫豫开了口:“我不谙泅水。”

她瞪大了眼,旋即与江千雪一同爆发出急促的笑声,惊起泉边水鸟别岸。他面上罩着的黑气愈来愈浓,生杀场里进出二十载,何曾有人敢当面如是讥笑他?换做平时,那人早成他掌下孤魂了。可如今不同,这两个女子与他师父关系非凡,得罪不起,又避不得,只得忍耐。

她也是见好就收,喘着气停止了大笑。泉边的水鸟悉数被她们的笑声惊跑,唯独一只犹在乱石里闲步,她指着那只水鸟道:“你们说,那只水鸟一直赖在水边不走,可是这泉中有它钟爱之鱼?”

她这说法新奇,江千雪先发表了意见:“我想那水鸟定是鸟中之王,不为外物所动,真别有一番豪情。至于池鱼,莫不是我们捉来的这条锦鲤?”言罢,兀自大笑起来。

而他则是嗤之以鼻道;“鸟便是鸟,鱼便是鱼,何来情仇之说?谬载。”

她本只是想起飞鸟与游鱼的故事,心血来潮一问耳,见他这一说,便来气了:“你既知鱼鸟本无情,怎不道善恶非天生?整日里喊我妖女,也不道出个所以然来,莫不是心里有鬼?”

被她如是反问,他沉默了,唇锋紧抿,乌瞳含光,幽如波澜,江千雪坐看两人,但笑不语。

第一百零四章 酌酒脍鲤鲂(…

两人狭长的对望之中,空谷长风斜掠,撩起一帘春水翠幕,鱼钩乍动,精勾细画清漪縠纹,似有鱼儿上钩了。两人正相持不下,进退维谷,哪顾得那鱼儿自投罗网。

却听江千雪吹了个口哨,眼角弯弯,唇间带笑,跳到两人之间,二话不说便先坐下,将君溟墨手中的鱼竿夺过,钓得一条大鱼上钩。江千雪方咥其笑道:“你们那些小恩小怨的放私底下去解决,莫耽搁了我吃鱼。瞧这鱼肥得,若是让你们俩放跑了,岂不可惜了?”

君溟墨难得不语,退于一旁,任江千雪夺过鱼竿,似也在庆幸逃过一劫。而沉霖则约略纳闷了,按理说来江千雪与君溟墨不合,没有帮他圆场的情理,又而今为何……?此事不得而知,惟一可知的便是,君溟墨定是有事相瞒,先前所说不过是搪塞敷衍之辞罢,他究竟在隐瞒什么,竟连至敬的师父也不曾诉与?不过这次她倒也看得开,既是想不通,便也不为难自己再去想,来日方长,真相总会褪尽伪装的。

这一问无答后,气氛便变得有些微妙了。君溟墨向来不多言语,自是沉默寡言。而她经了先前一事后,吃鱼的兴致也扫了一半,更漫谈捉弄他寻乐了。

江千雪将两人情态暗收眼底,又做了一回和事老,曼声笑道:“我说年轻人就是爱闹脾气,这同处一个屋檐下,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何必揪着不放呢?这日子可还长着呢,谁要是先受不了啊,那可是跟自个儿过不去。”恰是言罢,鱼钩处便有了动静,江千雪掐着时机猛一提鱼竿,便是一条通身秋草之色的大鱼。

将鱼收入桶中后,江千雪便又道:“其实这人生到头来也无非是晒晒太阳、钓钓鱼耳,荣华富贵皆尘土,功名势利能几时?若是事事计较,处处究根,那可是没完了,须放开时且放开,莫留青春空度岁呵。”

她有些不乐意了,黛眉微蹙道:“前辈,这眼下计较的人可不是我,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呐。”稍顿了顿,声低了些道:“再说了,我也没嫌弃他什么,就是他整日里没事找茬。”这话也就是江千雪在此她方敢直言,又偷眼瞥了君溟墨一下,看他作何反应。

他却是望向泉心,面无表情,仿佛身旁两人所言之事与己无关一般。

见他这模样,江千雪却是低声笑了。眼前这个年且二十的少年,从来不待见自己,哪怕是自己说了能令他刮目相看甚至是信服的话,他也是不肯表露的。据多年来的观察,沉默恐怕已经是他最大的首肯了。这些她江千雪能明白,能接受,那么这个初到此处的小丫头呢?还真不好说这两人日后会如何。

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深谙此理,江千雪吹了一声口哨,不再说理。而随之一起的,便是一条火色赤鱼横空而出,江千雪收尽丝绳,那顽鱼犹是不甘,负隅顽抗,挣扎着要脱开鱼钩。江千雪便将鱼竿向身后的野草丛里掷去,那赤鱼随之摔入了草丛里,即便是脱得鱼钩,也是无路可逃了。待其气力且尽,江千雪便笑吟吟缓步轻踱,将鱼自丛中拾起,提着那殆尽生气的赤鱼对两人摆手大笑。

她不禁叹服道:“前辈,你这钓鱼功夫可是了得啊。”又瞥了一眼君溟墨:“不像某些人,折腾了半日才上钩了一条小鱼。”

他也不搭理她,怕是以免再生干戈。

江千雪则提着鱼大步跨来,颇为自豪道:“那是自然,也不想想我当初是在哪儿住的。千年雪山呐。那可是宇之极北,世之大寒,我尚可垂钓冻江之畔度日,何况区区清池潭乎?年轻人可学着点,钓鱼虽说需些耐性,但并非愈费时愈显心思沉静,那不过是装腔作势耳。真正有耐性之人,可不会费时于这些琐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