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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又笨又慢平天下一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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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第1页)

她这步棋走对了。曾国藩只是蒙了那么一会儿,伤心了那么一会儿,痛恨了那么一会儿,随即就和往常一样走进书房,在他的日记中淡淡地写了一句话:今接到圣旨。

写完后,他竟然比平时还有勤奋,处理了大批公务,晚上还抱了本儒书,读到大半夜。凌晨时分,他给曾国荃写信,轻描淡写地说了圣旨的内容,并劝解曾国荃要宽心。平常说磨练心智,都是闲扯,此时才是用功时。面对外来的欺辱和不信任,应抱一颗平常心对待。如果真冲冠大怒,那就是被对方牵了鼻子走,不是真修行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曾国藩还是心有所碍,他想搞清楚,是谁告诉了中央政府洪天贵福的事。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曾国藩得到真相时,一反常态地暴跳如雷,告诉中央政府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处处提携帮助的左宗棠。左宗棠在得到洪天贵福还活着的消息时,毫不犹豫地向中央政府递交了报告。递交报告的第二天,他才想到,应该通知曾国藩。但他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等了几天,才写信给曾国藩。

这样一来,曾国藩先接到了申饬他的圣旨,然后才接到了左宗棠的来信。按曾国藩的想法,左宗棠应该先通知他,和他商量是否向中央政府报告。他应该能想到,左宗棠做事向来我行我素,尤其是内心始终没把他曾国藩放在眼里,做出这样的事,合情合理。

这一气愤是很难平复的,他认为左宗棠这是落井下石,有意让曾家兄弟出丑,这是典型的“以怨报德”。

中央政府的申饬和左宗棠的忘恩负义,让曾国藩忍无可忍。他决定这次不再让步,在他内心深处那个“恶”看来,老子我对你们满洲人有再造之恩。如果不是我曾国藩,很难预测,你们这群满洲肥佬是否还能在北京城里张牙舞爪?连狗都知道报恩,你们满人怎么就这么无耻地忘恩负义?!我曾国藩虽然受儒家“温良恭俭让”传统熏陶多年,但绝不是软柿子,随你们怎么捏。

倔强的脾气一上来,情绪占据上风。他向中央政府递了长长的一封奏折,愤怒的利剑透出奏折,直插云霄。

他说,“洪天贵福逃掉,你们让我彻查办事不力的官员,我的回答是:碍难查参。当时贼都从缺口冲出,我军全在巷战,哪里还有多余的官员守缺口?”

笔锋一转,直指左宗棠:“天下人皆知,左宗棠攻陷杭州时,杭州城里十万太平军全部逃脱,无影无踪。据我所知,你们对此从无意见。我们能活捉李秀成,还不是因为他被村民出卖?如果没有出卖他的村民,李秀成现在也如那十万太平军一样,逃之夭夭了。”

这是绵里藏针,意思是,我们纵然捉不住李秀成,你们又能把将士们怎样?

接着,他开始谈金陵财宝。这个问题,很好谈。他说:“我进金陵城后,由于战斗惨烈,贼首洪秀全的伪皇宫都成废墟,何况其他地方?我只发现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从未发现什么珍宝。这也是我比较纳闷的地方,洪秀全居然没有藏下财宝!”

慈禧和奕訢把这道奏折看了好多遍,最后一致确信,他们惹到曾国藩了。惹到曾国藩将会出现大问题:曾国藩真要造反,还去哪里找第二个曾国藩来镇压他?

奕訢小聪明是无限的,他把曾国藩的奏折抄了一段,给了左宗棠,这是乾坤大挪移。左宗棠果然炸了,和曾国藩彻底翻脸。他痛斥曾国藩胡说八道,杭州城有十万太平军逃出,你数过?况且,当时我已向朝廷奏报过,确有太平军逃出,我在现场都没有数出来,你未卜先知?

曾国藩也恼火,指责左宗棠,你是个告密分子,小人所为。

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慈禧和奕訢看了回热闹,觉得曾国藩造反的可能性不大,否则没必要和左宗棠浪费唾沫。于是再发出圣旨:金陵财宝的事就算了,你之前用的军费也算了,从现在开始计算。至于洪天贵福逃跑一事,不怨你,余孽迟早要死,只是时间问题。

自此,曾国藩和左宗棠彻底闹翻,再无交往。其实,这不能孤立地怪曾国藩或左宗棠,性情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虽侥幸在一起,但迟早会分手。

如果说,曾国藩前面收到的圣旨是大棒,那么后面这道圣旨则是胡萝卜。

曾国藩先被打得气冲斗牛,现在又好像甜得如痴如醉,在日记中,他无限虔敬、肉麻地写道:朝廷真是体恤大臣,幸甚幸甚。

这件事足以让当领导的得到一个重要信息:想让部下死心塌地为你做事,就让他学习中国传统文化。

第十章 步入失败的怪圈

新的战斗

收复金陵后,曾国藩常和人说的一段话就是:“处大位大权而兼享大名,自古曾有几人能善其末路者?总须设法将权位二字退让少许,减去几成,则晚节渐渐可以收场耳。”这就叫“功成身退”,它只有在古代中国君主独裁制度下才有市场,而且市场极大。凡不能将权位二字退让少许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功成身退”对于当事人而言最无奈,对当事人的上司而言则最卑鄙。别人辛辛苦苦为你打下天地,天地一稳,你就卸磨杀驴,卑劣程度可以让人对人性彻底失去信心。

曾国藩一生修为的精华,在今人看来,只是把“功成身退”知行合一而已:知道功成身退是天之道,活命之本,马上就去做,而且尽心尽力,不留半点余地。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裁撤湘军,当时湘军和湘军的衍生淮军共计三十万人,但左宗棠的五万人已游离出去,他无法管理;分布在四川、广西、贵州的湘军,早就脱离了他的指挥,他也不必管。至于李鸿章的淮军,本来就是湘军的替补,不可能裁撤。他只能对自己直接指挥的十二万湘军,尤其是曾国荃指挥的五万人下手。

下手非常狠,在收复金陵一个月后,他就把曾国荃的五万人裁撤三分之二,由他指挥的则裁撤掉三分之二。曾国荃急吼吼地来找老哥,按这位军之骄子的看法,裁撤军队没有问题,但应循序渐进,不然会冷了兄弟们的心。

曾国藩平静地对老弟说:“这种事就要快,慢了就毫无效果。岂止是要裁兵,我还要拿了你的官职。”

曾国荃失声道:“老哥你疯了,北京那群鸟人正千方百计地想对付咱们,你竟然还自毁长城?!”

曾国藩不愠不火地说道:“既然咱没有不轨之心,那就应该让朝廷放心。裁撤湘军恐怕未必能让他们彻底放心。为什么呢?咱俩在南中国声望极高,这年头,有声望就是资本,再加上有官职在身,临时招兵都来得及。可如果咱俩有一人离职,那朝廷就会很高兴。我想了想,你离职比较现实,我是两江总督,朝廷暂时还离不开我。你先回家歇息去,等朝廷不再猜忌咱们,你再出来。这叫以退为进,既可以让朝廷消除对咱们的猜忌,也可以保全咱两兄弟。现在外面还有人散播谣言,说咱们功高盖主,迷恋权位,你只要一离开,谣言就不攻自破。”

曾国荃被老哥忽悠得晕头转向,一口应承下来。曾国藩连夜写了两道奏折,第一道在报告了金陵的重建工作后,在最后轻描淡写地说,曾国荃劳累过度,病重需要休息。

第二道奏折在两天后发出,主要是写曾国荃病重的:心神摇动,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必须静养数月,希望朝廷恩准让他回家养病。

慈禧和奕訢商量了半天,觉得曾国荃病得很好,他们对曾国荃这时候生病很满意,同意让曾国荃离职休养,顺带表彰了曾国藩很识大体。

曾国藩被夸得热血沸腾,又把财权让了出去。两江总督管辖的区域很广,曾国藩说,我只管理两江(江苏、浙江)的赋税就可以。其实,浙江是左宗棠的地盘,他所能管理的只有江苏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