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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沉默一下，在想怎么回答。她刚看到我时眼睛一亮，现在却没什么了，难道对我起了怀疑？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毕竟相貌相似很巧合，巧合就会引起怀疑。我还是要按计划一步一步来呀，取得她的信任也许要十年，也许二十年，甚至根本不可能。不管怎样，尽力去做。首先要做的，是要给她留下个好印象，不能显的太废物。

“对不起，小姐，我们是敌对的关系，我不能为你工作。”尤金说。

美琳达眼睛一亮：如果他是间谍，说这话要冒风险呢。

尤金心中兴奋起来：看来这一把赌对了，风险越大，收益越大，我还要加一把火，反正柯利这个姓是护身符，只要不把她惹怒了，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其他的惩罚不要紧。

“不为我工作，就要被处死。”美琳达冷冷说。

尤金装作颤抖一下，沉默一会儿，说：“小姐，为了我的国家，为了我的尊严，我不能为你工作。”

美琳达的心情很复杂：难道间谍会冒这种风险吗？如果被杀岂不什么都做不了了？等等，现在我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是该想是不是真的要杀他了，还没有一个“柯利”拒绝过活命的机会。──也算有个例外吧，那不是“柯利”，而是萨拉巴托。

萨拉巴托在被美琳达放过之后不愿留下，坚持要去找他生死未卜的家人，美琳达吓唬要杀他，他也不为所动，最后美琳达还是给了他一艘设施齐全的飞船，并告诉部下十年之内不要杀他。

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美琳达想，她不知道萨拉巴托的亲人已都死光，更想不到他本人被中国借去参与对付她的计划。

“你真不怕死吗？”美琳达盯着尤金说。

尤金和美琳达对视一下，眼睛又惊慌地闪开，他其实并不怕，但还是对那种浓重的杀气感到吃惊。美琳达不光下令杀掉了上千亿人，死在她手上的也不在少数。“没有人不怕死，可人要活得有尊严。”形势所迫，他已经不能说软话了。

看起来不象装的，就是很害怕但强撑着的样子，美琳达想，搞得我下不来台，真要杀掉一个“柯利”吗？

随着权力的无限膨胀，美琳达渐渐养成说一不二的习惯了。

“带他去刑场。”她说。

尤金差点儿跳起来。这就是我冒险的结果吗，人真是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由于从小就灌输的信念和经受折磨的训练，他并不怕死，但任务刚开始就结束让他无法接受。甩开机器人士兵抓他的手，他忍不住的一股愤怒：“别碰我，我自己会走！”说着狠狠瞪了美琳达一眼。

（五十一）怀疑着接受

只走了几步，尤金就又冷静下来：美琳达只说带我去刑场，还没说要杀掉我，不会是吓唬一下让我求饶吧？她说这话时明显杀气不重。如果这样，那可是我最后机会，那时也只能屈服，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等等！”身后传来尖利的叫声，有些发颤。

美琳达的确是想再吓吓尤金，如果还不识时务，杀掉也没什么不可能，因为她虽然深爱死去的乔书亚，对和他相象的尤金自然而然有好感，但这种相象也有着十分重的间谍嫌疑，她可是个聪明女人，不会因为饶过一个象爱人的人而误了大事，更何况相象又能怎样，乔书亚已经死了，难道能拿别人代替吗？美琳达毕竟不是人，如果她思念乔书亚的话，可以重播硬盘中的记忆，播到接吻，嘴唇就会有甜蜜的感觉，播到Zuo爱，就会感到全身心销魂的滋味。

一切都因为尤金的转身走去发生了变化，美琳达突然感到主机一片混乱：这男人把双手插入了裤子口袋，脚尖儿有点儿外撇，就这么走着，有点儿漫不经心，有点儿轻飘，这是乔书亚！这是乔书亚的背影！

尤金回头，看到了美琳达激动的脸，涨红着，身子微微发颤。

“把他带走，关起来！快带走！”

两个士兵粗暴地抓住尤金往外拖，全金属手掌握得他臂骨就要折断一样。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了。

监狱是机器人王国最没用的地方，因为不想留的人全杀光了，不用监禁，如果是机器人犯了罪，格式化硬盘就行了，也不用监禁。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囚犯：尤金，相应地，狱卒这个消失的职业又出现了，犯人太少，没设狱长。

已经被关了九天，但尤金不着急。他向狱卒要画具，得到了满足，又要书看，得到了十本儿。他在监狱中做着六件事：画画、看书、锻炼、吃饭、睡觉、排泄。他知道有人一直在看他，不是指狱卒，而是通过牢房监视器那人。

美琳达看了尤金九天，她命令把这个男人放养在监狱中，也就是住的那间双人牢房不上锁，每当尤金在牢中宽阔的走廊中闲走，她就“噌”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他走一步，她的心就跳一下，颤抖一下，鼻子发酸，眼里一片迷蒙的水雾，雾重了，就凝结成泪水。过后，她就警告自己，这是一个可疑的人，怎么可能走路都象呢，可一旦再看到尤金散步，她还是激动得一塌糊涂。

经过这些天的思想斗争，美琳达终于有了决定：一定要保持怀疑，但也一定要接受。

第九天的下午，尤金正在画画，美琳达来了。

“你感到孤独吗？”她看着画架上将要完成的一幅油画说，画得是放风时站满过道的囚犯。

“被关着谁都会孤独，尤其是一个人。”尤金回答。

“你还是不愿为我工作，对吧？”

“是的，怎么，要执行死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