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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了脚步,大气也不敢出地慢慢沿着九曲桥走过去,至亭前,隔着翠绡幔帐,隐隐见亭中正有两个人,一个坐在那里抚琴,另一个则歪在一张小榻上摇头晃脑地欣赏。
琴音不停,罗扇也不敢擅自进去,只好立在外面等着,细细听了一阵,琴声渐止,里面便有人笑道:“玄羽的琴技只怕当今已是无人能及了啊!今日能听得一曲实乃为兄之幸,哈哈哈,待会儿得好好喝上几杯才行!”
玄羽的声音便笑道:“雪海兄谬赞了,今儿就算小弟不献这个丑也是要多哄你喝上几杯的,方才我叫厨房做了几样小菜,都是你爱吃的,左右今日无事,你就在我这里醉死过去都是无妨。小丫儿,把菜拿进来罢。”
罗扇闻言掀开幔帐低头进去,给亭内两人各行了一礼,而后把食盒放到中央的石桌上,一样样往外摆菜,末了至玄羽面前,从怀里掏出找回来的银锭子和那块墨玉双手奉上去,低声道:“这是厨房找回的银子和爷的玉,请爷查点。”
玄羽笑起来:“这银子怎么剩了这么多?以前我也要过这几样菜,剩下的也不过一两几钱银子而已,莫不是你怕我家中拮据所以替我添补了些在里头?”
这位爷还挺爱打趣儿人,倒是愈发显得平易近人了,罗扇依旧低着头,把韩大厨说的菜价降了等语转述了一遍,另一位叫做“雪海”的便也笑了:“这个小丫头倒是诚实得紧,你又不会去厨房核对菜价,换作别人只怕早把那差出来的钱自个儿吞了,她倒好,有便宜不占还一厘不落的都还回来了,你说她这是傻呀还是精呢?”
玄羽伸手把墨玉佩收了,笑道:“剩下的银子赏你了,大热天儿的叫你来回跑腿儿,拿去买胭脂水粉罢。”
“谢爷恩赏。”罗扇行礼,这赏钱就算她不想要也得要,毕竟当着客人的面,她要是推拒可就抹了玄羽的面子了——再说,有赏钱不要她傻么?!
银子收进袖口里,罗扇正要告退,却听那雪海翻身从榻上下来,至石桌边坐下,道:“来来,丫头,给爷把酒斟上——十年的清燕堂,我可早就等不得了!”
罗扇只好过去给这位爷斟酒,心道今儿是什么黄历,凭白给个不认识的爷跑腿不说又莫名其妙地伺候了一个不认识的客人,这都谁跟谁啊?!当爷的怎么身边连个下人都不带?!
那厢玄羽从琴桌后面站起身来,踱至雪海对面坐下,待罗扇斟满一盅后便笑向她道:“劳烦小丫儿也替我斟上罢。”
罗扇恭声应了,转身过去也给玄羽斟上,那雪海便端了盅子同玄羽先干了一盅,罗扇只好又挨个儿给两人盅子里斟酒。斟完酒不好立刻就走,只得先站过一旁,边想着借口边找机会申请告退。
微微抬起头来望向面前这两人,见那位叫雪海的年约三十上下,穿一件藕荷色金线十字针绣缠枝桂花的绸衫,头上用镶碧绿猫眼的束发金箍束着个高髻,脚上一双云头薄底锦履,左手中指上还有一颗硕大的翡翠戒指,端地是位贵客,再看相貌倒也算得上乘,只那双眼睛略显暗浊,目光游移浮飘,眼窝发青,看上去有点儿纵欲过度的样子。
对面的玄羽不知何时换了身衣服,竟是件珊瑚色的罗袍,衣袍的下摆用黑线绣着一朵硕大的牡丹,强烈的颜色反差映衬着他白皙的皮肤竟有一种十分和谐的美感。而他那一头黑凤尾般的长发却用一枝白玉兰花的花茎懒懒散散地绾起来,莹白如玉的花瓣斜斜绽放在脑后,与漆黑发丝交汇成了一幅写意水墨画儿,将这男子通身的气质晕染得似仙非仙、似妖非妖。
罗扇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强烈的反差和矛盾,却又融合得异常和谐完美,明明是很妖艳的打扮,穿戴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半分的邪魅狷狂,反而显得更加的温润柔和、明净雅致。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罗扇垂下眸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
112、湖亭惊变 。。。
什么地方不对呢?这两个人罗扇压根儿就不认识也没见过;此时此刻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站在这儿伺候起来了,说玄羽是个主子吧;为什么从头到尾身边都没有下人跟着呢?去大厨房传吃食也只需说他是哪房的人就好了吧,何必还要出示信物呢?他既要招待客人;亭子总得布置几个丫头或小厮伺候吧?为何却只有他们一主一客两个人呢?
罗扇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因而上前正要开口告退,却被那雪海又支使着斟了酒,刚把酒壶放下;就听雪海在旁“咦”了一声;笑道:“这丫头好大的眼睛!来来来,抬起脸儿来让爷看看!”声音里竟已带了两三分的醉意——你妹的不能喝就别喝了啊,才几盅酒居然就醉了!
罗扇低着头避开;也不打算向玄羽申请了;迈腿就要往亭外走,却被雪海一伸手扯住了胳膊,口中笑道:“害什么羞呢!乖,让爷看一眼,看一眼赏你一锭小元宝,好不好?”
罗扇暗道不妙,这厮果然是个酒色之徒!三十六计溜为上,赶紧先避开再说。当下也不应他,只管挣扎着去甩他的手,雪海索性站起身来,一个用力就把罗扇搂在了怀里,罗扇豁出去地抬脚便狠狠踩下去,直疼得他痛呼一声倏地松开罗扇,抱着自己脚一番连蹦带跳。
玄羽连忙起身过来,一边去扶雪海一边把罗扇挡在身后,笑道:“雪海兄醉了,同个丫头闹什么,不如上榻去小歇片刻,我叫她去泡些酽茶过来解酒可好?”说着转过头,冲着罗扇一使眼色,“去泡茶罢。”而后又用口型不出声地道:赶紧走,别回来了。
罗扇不敢多耽,拔脚便往亭外走,却听得那雪海在身后醉叫道:“不许走!敢不让爷看脸,爷今儿还非看不可!爷不但要看,爷还要向你主子讨了你做小!你信不信?!回来!”
罗扇干脆撒了丫子跑起来,忽觉耳后有脚步声夹着风声扑过来,紧接着后背上被一股大力重重一撞,整个身子就飞了出去,“哗”地一声就摔进了湖里。
湖水不深却也不浅,少说也有两米五六,好在是盛夏的时节,水温被太阳烘得不算太凉,罗扇反应一向很快,掉进水中之前就屏住了呼吸,所以也没有被呛到,在水里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冒出头来。
抹开覆在额前的湿发,罗扇向着亭子上看去,见玄羽和雪海双双立在亭边,脸上都有些发怔,想是谁也没料到罗扇会坠湖,搞不好还能丢掉小命,一时反应不过来地呆在了当场。
玄羽先回过神来,连忙蹲□向着湖中的罗扇伸出手:“小丫儿,伸手,我拉你上来!”
罗扇看了看他身旁的雪海,道:“小婢不妨事,莫要湿了爷的衣服,小婢自己游到岸边去就好。”说着不再停留,转身向着湖岸的方向游过去。
“嘿——这个小臭丫头!都落了湖了还跑!”雪海的声音响在身后,带着几分恼意,“且看是你游得快还是爷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