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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还小,”宏榴琊唇边浮起冷笑,却仍是劝慰,“你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会分是非对错。”
“他就会分么?”邵青游冷着脸反问,“从我记事起,他当身边所有人是仇人,爹为他起名颜阖,要他珍惜自己,不要为了仇恨、名利枉顾性命,他却就偏偏要报仇,要去染指宝藏——但他一个人疯就够了,何必拖着所有人?!何必要拖着我?!”
“他没有拖着你……”宏榴琊摇头,“是你一直不甘心,他从头到尾,将你远远地置于事外……”
……
“邵青游背后是什么人?”山庄密室正上方,假庄主甘蓦事必躬亲地舀水刷着墙,问前一刻才在他身旁落下的黑衣人宋观。
“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宋观冷淡对答,“少管闲事。”
“但他想置前辈于死地,”甘蓦不甘心,“为何还要留着他?”
“若是你唯一的亲人,”宋观反问,“他想杀你,你便杀了他?!”
“不知啊……”甘蓦扔下水瓢站直身,扶腰狠瞪面前墨迹斑驳的一堵墙,恨不得扇那个孙青山一巴掌,乱涂乱画,没教养!
……
“阿嚏——!”睡梦中,孙青山打了个大喷嚏。
一旁扇风的人便当即住了手,不敢再扇。
“野人……”孙青山做着美梦说梦话,脸翻过去,另一半脸压在手上。
邵颜阖仍旧跪在窗下,得偿所愿近看她的脸,“孙青山……”他叫,“……孙青山……孙青山……”
……
“干啥?”轻衣云鬓的美婢猛地回头,嗔怒瞪向一路由厨房跟至内院的赵厨娘。
“那个人……那个人……”赵厨娘神秘兮兮,“可有喝我煲的汤?可说滋味如何?”
“汤?”美婢冷哼,“早倒了!”
“倒了?!”赵厨娘脸容一僵,不片刻,便霍地冷下脸,“倒了?不识抬举!当他是个神医,他还当自己会飞呢?!”
说完一身怨气,转身卷着袖子走了。
“这人……?”美婢哭笑不得,“神医可不就是神医,神医连我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
……
“阿嚏!”徐夷执笔的手抖了抖,皱眉,看桌面一笔横飞出去的药方。
再落笔,忽然就魂飞九霄,想到了别处。
最近常常如此,自从去了蜀中的那个小村,他怀疑自己中了某种奇花的毒,毒性缓慢,令他时不时走神,回神时,又想不起自己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胸口刺痛。
每当这种时候,最紧张的是孙青山,上回见他手中拿了把刻刀,不要命似地奔过来——“徐夷你冷静!”她以为他要寻短见,“你别冲动!放松……放松……集中精神,想想徐津宛,想想你孙子……想想这个世界多美好,不要做傻事,把刀放下,放下,放下……我在你身边……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徐夷二话没说丢开刀,抬眼,看向这个一脸神经兮兮的孙青山,突然之间,有些想笑了。
但当回神,低眼看清桌上药方,笑意便从徐神医的脸上褪去。
第 66 章
三更天,山庄水池子里的大白鹅开始嚎叫,下人们说那鹅要成精了,非挑着准点的时候“嘎嘎嘎”不停,其他时候,拔它毛它也不叫。
而我的屋子里,野人闯进来,着实细致地向我描述——先点上灯,看到墙角一晃而过的一道黑影,追上去,脱下鞋子从后追打,追不着,继而锅盖做了个陷阱,一拉绳,陷阱当着老鼠扣下来,老鼠就被生擒了。
这就是野人臆想中我刚才做过的事,在他的想象里,我不单争先恐后追老鼠,我还逮到了老鼠又犯傻,偏偏没事走过去掀开锅盖陷阱,聪明如老鼠,空隙之间就又跑了。
这一切细节,被野人说得有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甚至连身为当事人的我,都感到身临其境、确有其事、历历在目……只是这老鼠应当是只年老体弱兼且四肢带残的老鼠,否则一个锅盖都能盖着它,我几成武林高手了我。
这会儿半仰头,看野人言之凿凿、又神色坚定的模样,他把自己折腾得面容倦怠,病瘦憔悴,我有点恍惚,想他没日没夜一个人呆着,足不出户,不见生人,脑子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有时候拿着本《XX神功》就能干坐一整天……要是哪天他拿本《葵花宝典》,认真想着是不是该先把自己给宫了,我想我也拦不住他。
野人身后的江湖很俗套,要报仇,要忍人不能,要有惨绝人寰的家事、和不择手段的魄力……对我来说,我觉得像在听故事,他从来也没跟我说过自己的身事,想起来、想不起来,他都不说,我觉得我是白活了。
我怀念那个心胸狭窄、因此只能想着我一人的野人,即便那时他尚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