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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该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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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为是学生必学的好诗,就不管那黄金的风光问题了。

陈晓飞自有凌云壮志以来,便成了小说迷了,课内课外都沉浸于其中。他不明白这一爱好是对还是错,或许真像抽烟的人不在乎尼古丁的害处,于是他成绩下降的速度就“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对此他自慰人生乃跷跷板,压高这头低了那头,压高那头又低了这头,总有一头高,也总有一头低,是收获或是失去便不可以计算和衡量。

像吃饭了要消化一样,陈晓飞看了小说也要消化,手心发痒了,以为自己有了写作能力,便日夜的写起来——课堂上也不例外。李洪七要求每周交一篇周记,他却交三四篇。对于本班有这样的文学爱好者,李洪七很高兴。人失意了总会有满腹恼骚,陈晓飞成绩差了便只骂当代的教育制度和三中的规章制度,对于骂教育制度呢,大至一国政治了,他的思想深度不够,虽然心中不满,却总结不出什么狂言妙语,只是从自己所读过的文章中引经据典的泄泄愤罢了。而对于三中的规章制度,他便能够总结出自己的观点来,骂学校把周末用来补课,骂老师强迫学生订资料,骂三中对成绩差的人收高费……他骂完了就想自己要做一个叛逆者了,越加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去搞创作。他先尝试着写武侠小说,但没多久就泄劲的扔了稿子,他想在武侠文学这一领域要想超过古龙今庸就像是要逼狗长了翅膀飞上天一样困难。于是改写言情小说,没多久也泄愤的一把火将稿子化为灰烬,因为他觉得自己读言情小说的时候都觉得无聊觉得肉麻,难道还要去为别人制造一些无聊而肉麻的垃圾文学吗?那一刹时他很迷茫,然而突然间却又豁然了。他想起自己身边的点点滴滴,每一个人的身边都会有一个独立的故事,自己身边的现实,虽然烦琐,但他像一个未被人涉足的处女,写出来她都是新的故事。

要写自己身边的人,身边的事,身边的闲言碎语。但身边的人不伟大,身边的事不崇高,身边的闲言碎语不惊天动地,真的用得着写下去么?他却再次豁然了,爱写什么是自己的事,别人爱读与否是别人的事,如果把写作与未来读者的喜好连系起来,那就是把文学与金钱联系起来了,使文学变为了商品,变成了艺术技术品,而非艺术品,从而失去了它本质的美以及失去了文学本身的价值。

他于是很欣慰,慎重的提起笔来,在稿子上草书下“平凡人”三个字,开始把自己所见所闻的事从记忆深处取出来,把他们放在心里加工和组合,初步有了《平凡人》这一长篇的雏形,然后顺着思路构思下去,写下去。他从此只在乎自己故事里的生活,而不在乎现实中的人生,他的喜怒哀乐,全部赋予他所定位的“平凡人”的故事,他想他在用他的稚嫩的双手为某个存在而创造尚不成熟的艺术品,她是一个女神,她是一盏还未点燃的油灯,她是寒冬里飘落的雪花,她纯洁而不做作。

陈晓飞觉得生活是那样地充实了,全不察觉到时间的流失,幸得一日恩师提醒,才知道三日后就要半期考试了。他大吃一惊,慢慢运动大脑,觉得似乎真的过了许多天,也该有些考试的迹象,不过这许久以来,除多知道几个写书者和写得十几万闲散文字外,他并未学到别的东西,或者说并未学到可以用在试卷上的东西。他读小说时虽然佩服主人翁轻金钱轻名利的清高气质,自己却难以具备,因为半期考试将记入总分,与来年的高费关联着,而那高费要让他父亲流淌许多血汗方来换得。他于是颇为担心起来,害怕用低分去面对父母,也害怕自己来年被划入高费者之列。所以他决定考前三日痛下苦功,这是突然的过度,总受到小说里怪异情节的诱惑,就像女人对于六根不净的和尚的诱惑。他想了很多办法来使自己的心神集中,但没有起任何效果,他的眼睛停在教科书上,心却牵挂在那只看得一半的小说上,或是还未落笔的思路里。

在班上,老师下令自由复习,于是成绩优异者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成绩差却如陈晓飞一样未完全对学习麻木者也学着专心的样来,无奈力不从心,心不从书,人虽在教室里,心跑到窗外吹凉风去了。还有一类是看破红尘如杨四飞者,把教室当作了武台,同桌间拳来脚往,手臂将桌子碰得空空作响。对这些现象许多老师是不管的。

最后一节英语课,陈晓飞拿着书,想自己又荒废了前面三节课了,再不可如此下去。然而那英语书横竖看着都不是滋味,反而想到历史上洋人对祖国的侵略,不爽过了就瞌睡起来,眼睛虽然看着书,却脑里不思心里不想,只有两只眼睛孤军奋战,纸上文字如粒粒催眠子弹,攻击着他的眼睛要害,双眼精疲力竭的要牺牲时,上下眼皮难舍难分,紧紧的拥抱住不放了。他在 沉睡中只觉有外物刺激,睁眼一看,是同桌推醒了自己,教室中早不见恩师的踪影,连学友们都走得只剩十来个了。刘梅笑道:“放学了,你这大睡虫。” 他揉着迷糊的双眼问道:“我怎么见周公去了,我可下决心要好好学习的。” 刘梅取笑道:“是么?不过我想,世界上除了小说书外大约没有你看了不会睡觉的书了。”陈晓飞听了,竖起大拇指道:“高明!高明,知我者,梅梅也!”刘梅道:“又耍贫嘴。”提起书包也走了。

考试前一晚,陈晓飞又开夜车,发呆至十二点上床睡觉,竟又睡不着,两个眼皮总是愈合不起……他失眠了,黑夜里瞪着一对眼珠子,想着明天的考试……一夜失眠终于换得一条锦囊妙计,便是决定作弊,至于被监考老师抓倒不用担心,对于三中的考试,那些监考老师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作弊正是最佳选择。为此,陈晓飞第二天早早的就去了学校,想要占个好位置,走到学校的宣传栏那里时,他看见四个硕大的字:考场规则。他心想:“操你娘的,什么考场规则,关我屁事,且看我妙手怎样著文章的。”他正要走开时,突然发现考场规则中有一个错字,心里哈哈一笑,想道:“这是哪个厮写的,最多给个及格。哦,不对,如果还有错字,那就只给三十分呢。”他于是忘记了占位置的事,反而顶着寒风站在宣传栏前面仔细地研究起“考场规则”来,倒真让他又找出了两个错字,四条病句,于是得意地一笑道:“他娘的,最多给十分,放这么篇东西在这里,还不如贴一张裸体女人照片,能够饱一饱眼福,振一振考前士气呢。”话未说完,突然看见旁边站着四五个人,脸上一热,忙挤出人群朝考场跑去了。没想到就因为这一耽搁,学友们都在他之前进了考场了,只剩一个空位——挨着讲台的第一桌,正处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并且也没有偷看的对象。

于是,陈晓飞心里惨叫一声:“天妒英才啊!”只好绞尽脑汁去收集零星记忆。这样,考试过了,他的妙手未能著出文章,心中很颓唐,然而突然想到半期考试后要放假一周,颓唐的心便又振奋起来了。交了试卷出来就去找少天灵,想叫上他一同去见阿芬,每次想起阿芬的时候,他心里总是怪怪的。可是未找到少天灵,打听得知他跟精精喝酒去了,陈晓飞心中又有些气愤,恨少天灵的用情不专,也为阿芬不值。

回住处,只见父亲与四五个酒友在猜拳,后来又玩扑克,一间小屋几乎没有了空处,使陈晓飞无立足之地,颇为不满。陈林周淡淡地问:“回来了?”又去观看手中的牌,仿佛纸牌就是他的生命。酒友们早有一堆话夹杂着酒分子破口而出,一个年纪尚轻,身体瘦干的看罢牌面,说一句酒场暗语后缠住陈林周倾诉,说:“林……林周,我们——我们不是外人,都是卖苦力的兄弟……”陈林周点头道:“是。”瘦干人又道:“这是你家娃娃……我们——不是外人……不是外人,你的娃娃就是我的……”

陈晓飞正在愤怒中,幸喜这时候众人吆喝瘦干人出牌,才把他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瘦干人倒霉,输小二碗酒,端起来咕咚一声喝下去,众人夸他酒量了得,陈晓飞心说:“喝死你。”不想瘦干人豪气干云,将碗砰然砸下,暴响过了半天还余音绕梁,陈晓飞唬得心里都不敢再骂了。那家伙洋洋得意地一阵大笑,手往前一伸,直指住陈晓飞道:“你——在城里读书,我知道,我自然知道,谁敢说我不知道——告诉你,我与你爸爸不是外人……哈,不是外人,将来做了官也该记住我们这些做叔叔的。嘿嘿!”陈林周道:“他当然应该记得,他敢不记得。”一个锣鼓脸道:“怕晓飞还瞧不起我们的寒酸呢?”陈林周忙道:“他敢,他看不起你们做叔叔的就是看不起我,——哪能。”突然那下巴尖削的接过话道:“妈的,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我——你爸爸供你读书不容易。”

陈晓飞无端挨骂,心中火起,心中虽然跟那人翻着祖宗的乱骂,但耳中还响着父亲的两句“他敢”,所以就不敢当真骂出来,生怕骂了这些人就落个不孝之罪。这时又有那年过半百的长着花白胡子的老头道:“说的是,说的是——”也不知指什么说的是,陈林周连连答应,点头次数比手中纸牌的点数还多,那满脸胡须的这会儿因钟情于水烟筒而未插上嘴,寻机猛吸一阵道:“说实话,现在这样的社会,对我们这类人而言,读书便是油去灯不亮,你想,考取大学又怎么样,我们村有个本科生还不是呆在家里耕地。”

“啊。”陈晓飞说话了,“那人肯定是空拿了一张文凭而没有真本事的人,没有素质……”说的时候想起汪国真的一句话:文凭是一种资历,而不是素质;成功靠素质,而不靠资历——于是要引用,又想这群市井莽夫,只有全身瞒力和喝酒豪劲,对大道理约领悟不透,因而再次紧闭双唇了。那瘦干人说着说着激动了,伸手来抓陈晓飞,满嘴醉话,什么读书无用,什么别人的好日子,又什么自己的穷苦。陈晓飞悟不出这些话中的深意,自觉惭愧,不禁抬眼去看,看见瘦干人头上的帽子,帽沿仿佛积了上世纪的灰尘,臭味四溢。

众人的话也都莫名其妙了,陈晓飞皆不懂这些生活叹息,他跟朋友们喝酒时谈话都牛逼烘烘,这些人喝酒时却在发着恼骚,发着感慨。

转眼酒尽,众人咒骂不休,那络腮胡子自告奋勇去买酒,等酒时酒鬼们的话更多,大约陈晓飞不是他们酒场中人,他们的枪口便一致对外,一堆醉话塞得陈晓飞双耳奇满。地板上歪歪斜斜地躺倒着五六个酒瓶,直如摇摇欲坠的醉鬼们,陈晓飞只恨他们不像酒瓶一样倒在地上死去——父亲自然除外。

良久,络腮胡子提了四瓶酒回来,陈晓飞想:“或许这四瓶酒喝完已经是明日了,我还如何睡觉呢?”有失掉领土后爱国志士心中那感受,对酒鬼们越加不可忍受,愤然而起抓起书包道:“爸,我去小生哪儿。”陈林周不怀好气地问:“去干什么?”陈晓飞也不怀好气地答道:“借书。”说罢推着自行车出了门,身后还跟来父亲的话道:“你……你给老子认真点,别整日东游西逛的。”心中委屈又加一层。

但他未立即去找张小生,而是在街上漫游,心里很空虚,想到少天灵来,想到阿芬来……游了一会,便去寻了陈晓友,又去找张小生。陈晓友自从进了高一四班,成绩也不拔尖也不居末,在班里又不善与人交往,因此有些沉静。二人找到张小生,今日好比酒过生日,张小生也在和中学时候的几位好朋友喝酒,见了陈晓飞和陈晓友,他为之一怔。为朋友们做了介绍,邀他二人一起喝,陈晓飞想到自己刚才所受到的酒气,发泄一般与表弟们一起喝起来。这样,当陈林周成了醉中怪仙时,陈晓飞也是酒中好汉了。

到次日,陈晓飞与陈晓友及张小生一同回家了,本欲叫上少天灵,但未联系上。他在家呆了两日,巴心的无聊,在学校里时渴望放假回家,真回家了却又心烦得感到不如在学校里上课充实,人心的确是太难满足。况且如今姐姐也出嫁了,无端端少了一个说话的人,更觉得无聊透顶。

可是这日晚上,母亲跟他说了一个故事,他听完之后,竟不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无聊还是其他情况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命该如此》(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