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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深春深锁二乔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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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第1页)

“注满罢,今日功课当完。”我让丹朱退下,走至窗前向南远眺。此刻天际暮色已深,云间城那层薄薄烟雾终于是瞧不见了,抽屉里那封皮倒转的讣闻,也同样,不再令我震动。

原本这一生一世,我最熟悉的,不过是讣闻。

“姑姑,你看这云间城是真的烧完了么?”崔燕来总是等丹朱离去后,方始有话说。

“我又不是千里眼,怎么看得到。”虽是五月初,窗开着却还有些冷,我起手披上椅子上的黑貂——这件够宽大,他不来取,我当睡衣。

走至桌前,墨已磨得浓淡正好了,我缓缓坐下铺纸:“你也去休息罢。”

“姑姑——”崔燕来欲言又止。

“嗯?”我抬起头来,她被软禁于此,是想着前夫,还是后夫?

“外面在传,烧云间城,是姑姑的主意?”崔燕来蹙着眉,一副将信将疑之态。

“谁说的?”我单手,支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消息说出去都没人信,如何可以传?

崔燕来低头,脸色微红:“斯参军在王爷书房门口听到的……”

“啧,竟然还想着办法见你,用心良苦之极。”我打了个哈欠,“他没有顺便让你小心我,远着我么?”

一言中的。崔燕来默然半晌,又瞪着我直逼问上来:“我不明白,父母之邦,祖宗之地,姑姑竟这般忍心,助纣为虐?”

“我不明白,燕来如此天真单纯,许金吾怎么认为你能够独当一面?”

我添笔落纸,《佛说无量寿经》几万字数,今方写至这一段:世间人民、父子、兄弟、夫妇、家室、中外亲属,当相敬爱,无相憎嫉;有无相通,无得贪惜;言色常和,莫相违戾。

或时心诤,有所恚怒;今世恨意微相憎嫉,后世转剧至成大怨。

所以者何?

“姑姑!”崔燕来竟从桌前伸手掩住我的云笺——怎么,我就这般平易近人么?我横扫她一眼,崔燕来缩回了手,却还是执拗地站在一边,不肯退去。

“父母之邦既已非父母所有,与其膏腴异族,倒不如使天下人归谤于他。这等事你若不懂,何不去问许北辰?”我提着笔,淡淡道。

很好奇啊,进了海其腾君府中,她可还有方法传递消息?

崔燕来咬了咬唇,道:“姑姑就这般厌憎许金吾?”

“他竟与我讨价还价。”我微微一笑,“我让他来见我,他却转央了石将军,我很不高兴——告诉他,宇文贵妃数月内会晋皇后。”

崔燕来怔住了,她呆立半晌,终于一句话也不曾说,便默默退出。

终于夜深人静,使我独对经书: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

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善恶变化殃福异处,宿豫严待当独趣入,远到他所莫能见者,善恶自然追行所生。

窈窈冥冥,别离久长。道路不同,会见无期。甚难甚难,复得相值……

才写至此,门却又被推开。

“放下,去罢。”我道。今夜是家宴,所以我的粥来得迟了。

言毕,却是一个金杯落在案前,那持杯的手筋骨分明。

我骤然抬头,拓跋锋带着几分酒意俯首看我,四目相视,各自无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