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重难酬（第1页）

“也许，应该，会吧。”白苍狼说着，不自觉地停下了马，说完，才反应过来，立刻赶了上去。临王的身影就在面前晃动，也在她的心中晃动，白苍狼知道这一句话中的那个“也许”的可能有多低。

到了地方，在大山脚下，背山临水，是两间小小的茅屋，门前还有几亩菜地，似乎是刚刚收割了，瓜蔓上一个瓜也没有。临王用眼神问白苍狼是不是这里，白苍狼点了点头，他便一个翻身下了马，牵过马，系在了一个树上，率先走了过去。白苍狼也系好了跟了过去，要去见向大哥，她心里的歉疚沉甸甸的。可看着临王走在自己前面，很鲜明地，心里某个地方软软的，暖暖的。毕竟，在她最为难的时候，他出来为她排忧解难。是的，于临王，这只是个举手之劳，可他有这份心，于白苍狼，就足够了。

走到门前，是虚掩的，白苍狼仔细去听，屋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风声与松声相混杂，以及自己克制不住地已经变快的呼吸。

临王伸出手，在虚掩的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屋里还是没有反应。

临王回头看了白苍狼一眼，白苍狼摇摇头，皱了一下眉头，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果然，屋里没有人。屋子很小，中间的厅堂，左边是睡的地方，一览无余。

白苍狼站在门口，仔细地观察着屋内，却没有向前走一步，不过，这么小的地方，在门口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不但小，而且空了。

桌椅还在，可床褥什么的都没了，更别说向大哥一直挂在墙上的弓箭了。

“厨房也没有人。不过，在米缸里有这个。”

这一会儿功夫，临王已经去了另一间充当厨房的茅屋。他伸出手来，是锭银子，一锭五十两，底部还有着临地出产的戳子，很显然，就是白苍狼让章华带给他们一家的。

“就这一锭吗？”白苍狼问道。

“不止，总共四锭，二百两银子，他们一锭也没有带走。”

白苍狼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大概是章华埋的太深了，他们没有看见。”

“你是当章华蠢，还是他们太笨。被褥碗筷都带走了，连菜瓜都摘走了，这足以说明，这一家是有多节省了，这么一大缸米，会没有动过？”

白苍狼低下头，半晌，才道：“要不是我让章华留了这二百两，他们应该也不会搬家。”她的这种行为深深地刺痛了向大哥的自尊。想想向大娘的和蔼，向大哥的亲切，白苍狼觉得眼前的那四锭银子特别地刺眼。他们连一个菜瓜都舍不得浪费，却没有接受她的这二百两巨款。现在，向大哥是怎么想她的，是不是也把她看做有点权有

点钱就不拿别人当人的家伙了？章华说的不错——人与人之间的情意，不在身份高低。向大哥并没有半点不及她，而她却以势凌人。

将白苍狼一脸自责的样子看在眼中，临王定了下心神，移开眼，看向窗外。这个白苍狼口中的向大哥的确是个有志气的人，之前，是他想低了这个人了。要是白苍狼嫁给他，似乎也会不错。白苍狼性子这么纯，要是嫁给这么一个耿介的人，以后的生活会顺心顺意的。如果不是他酒后用强，白苍狼就不会毁约，也就不会错失这一段姻缘。

“苍狼。”话一出口，临王就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着忽视不了的愧疚，他调整了下情绪，继续说道：“本王回去就下令，一定会找到他的。”这时，话语中已经是一潭深泉，不辨情绪了。

“不用了。”白苍狼抬起头，将手里银锭放在桌子上，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他会搬走，是不想再见到我。他把银子留在米缸，是知道我还会来找他。他留下银子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再说……”

白苍狼停了一下，看向临王的眼睛，临王不自在地转开了眼，白苍狼自然不会强迫他对视，也移开眼，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再说，我爱的是主上，并不想嫁别的人。”

以为会埋在心里一辈子的话，轻易就出了口。

说完后，连白苍狼自己都有几分不信。可她的内心是平静的，不论，说之前，还是说之后。她只是想让主上知道，她爱他，仅此而已。在看见那二百两银子时，她感到了对向大哥的深深愧疚。可与那愧疚同时而来是一种顿悟，她那一霎时，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对向大哥只是愧疚啊，没有对临王那种特别的感觉，特别的痛楚，连对这段姻缘的惋惜，她都没有在自己的心里找到。相反地，那一刻，她突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一段荒唐终于结束了，她又自由了，她可以自由地爱着临王了，不管临王会不会察觉懂得并珍惜这份爱。临王和章华说的都没有错，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如果要嫁的不是临王，她宁愿一生不嫁，又何妨？她以为她可以骗了自己的心，结果只是徒劳地伤了向大哥。

临王微微怔了，她还是没能忍住，果然是心无城府。

这时，恰好是夕阳西下。比起夏天骄阳似火的热烈，冬天毫无温度的冷漠，秋日的阳光总是格外的温情，她温柔地送着大地万物慢慢回归寂灭，沉默不语却也脉脉含情。临王想起了这段话来了，这段话是宛如说的。那时，也是秋天的一个晴天，他不得不再次离开京都远赴边关，宛如就含着眼泪说了这一段话。没想到，这一去，便物是

人非。他起兵造反，成了不仁不义，她嫁为人妇，往事难提。秋日的阳光，临王抬眼看去，果然是格外地温情。何况还是夕阳西下之时，人间重晚晴啊，怎能不格外地眷恋，格外地柔情，也格外地惆怅？

“苍狼，你已一错，不可再错。”临王说的语重心长。他确定，宛如是他唯一的爱。若是别的女人爱上他，他也可以无所谓，帝王将相，三妻六妾是应有之事，她若待他情深似海，他也乐得成全，只不过和宛如是没法比的罢了。可白苍狼，是他选中的将领，从小养到大，寄予厚望。深院之中，高墙之内，不是她应有的归宿，那也太埋没她的才华了。而且，她自幼习武，在军中长大，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真要让她和平凡女人一样生活，她又哪里适应的了？

“主上，苍狼知道。苍狼只是想要亲口说出来，让主上明明白白地知道苍狼这份心，以后做事便没有了挂碍。苍狼知道，我做不了主上的女人。可苍狼以女子之身，可以为主上驰骋于疆场之上，又是何等地荣幸？”

“你明白就好。你自幼是个聪明的孩子，人不二错，这个道理你该懂得。”

白苍狼安安静静地笑了，不是苦涩的那种，更不是疼痛，而是放下心来轻松之后的那种，斜阳这时正照在她的脸上。不知怎地的，临王的心小小动了一下，这浅浅一笑怎么会有种惊心动魄的味道？也许是，起兵后没有带姬妾一直没见过女人，也许是，这么多年下来习惯了白苍狼这张脸。这会儿，临王不但不觉得白苍狼不好看，反而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美，刚强而脆弱，坚韧又虚浮。这种美，他从来没有从别的女人那里看见过。而且他想，以后，也不能从别的女人那里看到，这种美是特属于白苍狼的。

“主上，能不能答应苍狼，以后不管怎样，不会让苍狼去嫁给别人？苍狼不需要做主上的女人，但是，主上一定要允许让苍狼可以心无挂碍地爱着主上。”

情重难酬，临王彻彻底底地尝到了这四个字的滋味。其实，味道一点儿也不好。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特别好的时候，他多多少少会希望那个人也对他特别一些，这一希望却常常落空，于是施者不甘，而受者不安。白苍狼这样义无反顾，飞蛾扑火般地，愿意用一生用一切去爱他，无论，她是否不甘，他已经不安了。他的背后一直有着一双充满爱恋的眼睛久久地注视着他。不是因为从未回头，所以不知道。而是因为知道，所以不愿回头。毕竟，是那么深情的目光，射在背上，是会有重量，会有温度的。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不能承认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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