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余生孤寂（第1页）

白苍狼一连数日都没有上朝。就算有章华可以看护杨庭，她还是日夜守在他的身旁。人间凄凉，暗夜清冷，但只要能守得住这一份温暖，便是上天赐予的无上幸福。

大婚之日到了。宛如从宛府出嫁，仪仗队有意地绕开了代王府。可白苍狼还是听了恢宏的奏乐声，渐近，又渐远。她沉吟半刻，还是提剑出了门。她疏忽职守已经有多日。今日非比寻常，不能出任何差错。

心没有想象中那么痛。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身体本能地自会避免长期绝望的处境。殿中并坐的两抹大红之色好像并不是她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白苍狼负剑而行，双眼如同狼一样敏锐，她的双耳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她甚至都听见了宛如清浅的呼吸声。

一色银光破空而出，白苍狼眉尖一蹙，脚下加力，右手却握紧了剑柄，迅速地拔剑而出，掷了出去。空中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人们这才看清一枚银色小箭被打落在地。而宝剑依然向前刺出，直到嗡地一声，深深地插入九龙之柱。白苍狼一时收不住力，身子还是先前慢跑着，没有完全停下来。直到撞入一个宽厚的胸膛。自然，这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白苍狼抬眼去看发出银箭的地方，那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在。

“苍狼护驾不力，让陛下受惊了，请陛下责罚。”白苍狼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立刻退了一步，跪了下去。

感觉到白苍狼的疏离，皇上也不清楚为何见她猛地闯了出去，那一霎间就飞下了龙椅，把她揽在了怀中。

“不怪你。若不是你眼快，朕只怕会受伤。”他当然确实是没有注意，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宛如的身上了，竟然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危险。

“这些天不是请了病假，病好了？”以为她会很长时间把自己关在府中不出来见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肯出来了，而且还是在这个日子。

“陛下大婚，兹事体大，苍狼不敢不敬忠职守。”

“杨庭可还好？”

“多谢陛下关怀。他好了大半了。”

“伤好后也不必搬了。”

“陛下何意？”

“归元功练到十层，便可以练成纯阳之体。到时，你若是愿意，便就嫁给他吧。”

两人声音很小，除了近处的宛如，无人可以听到。而宛如双手放在膝上，一双美目却似乎在逃避似的地看向了远处。

白苍狼回府后，先去看了杨庭。章华果然在他屋里，手中拿了账册，轻轻地拨着算盘在算帐。有一个愿意永远宠自己的人，很好。但结为夫妻……算了吧。尽管在得知两人关系后，白苍狼有很长时间厌恶至极。可现在，看着两人在灯下的身影，却是暖意融融，透着股清淡却好闻的气息。她不在的日子里，是章华

陪伴着杨庭，总不能自己回来了，便就将章华赶走吧。那自己和宛如又有什么区别。左右，杨大哥不管怎样，都会是她的杨大哥。

白苍狼以为她会失眠，可是她还是睡着了。连日的疲惫将她拉入了梦乡。一个人不可能因为忧伤而致死，因为他的身体本能不允许。

代王府，是曾经的临王府。是他短暂的家，曾经在风雨飘摇之中的富贵之窝。

那次寿宴的盛会之后，代王府回归于寂寥。一主数仆两客，总共也不过十人。皇上闻到了安魂香的味道，往香味来处潜去，原来是杨庭的住处。他正酣眠于卧榻之上，一梦深沉。而一旁的小塌上，章华也已经悄然入眠。倒是一派和煦。看来杨庭的伤也好了大半了。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的对他的愤怒，在今晚，只觉物是人非，世情变幻往往让人措手不及。

一室灯如豆。她睡时不爱点灯，莫不是还没有入睡？

很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是什么样的神态。

于是，没有敲门。只悄然到了窗前。

好风如水，明月如霜。

她是睡着了的。室内灯光摇曳，时而暗淡，时而明亮，一只蜡烛快要烧尽了。

翻身到了室内，她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像个小虾米似的，紧紧地缩成一团，将自己裹在被子。好像那样就会很温暖，很安心。她睡得真沉，自己进屋她都不知道。该是累坏了吧。

一片大雾。左看也是雾，右看也是雾，前前后后是浓浓密密，撕不开，扯不断，闯不出，看不穿的铺天盖地的大雾。手中的宝剑是锋利的，它可以削铁如泥，可以吹毛断发。她的剑术，谁人见了，不称赞。可她挥舞着宝剑，左挥右砍，只能看着浓雾将宝剑吞噬，又嘲弄般吐出。浓雾不动毫分。她还有箭，她箭无虚发，她臂力惊人。可她一箭离弦，很快就看不见了，是真的看不见了，连箭与空气之间的声音也被浓雾隔绝。

她的手心满是冷汗。她开始漫无边际地奔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她不知道要去向哪里，也不知道在逃避什么。她只是不停地跑，她害怕一停下来，就会陷进无尽的空虚。这种空虚会吞噬人的心灵。

她终于跑不动了，栽倒在地，摔得狼狈。她想爬起，却摔倒。爬起，又摔倒。她索性四肢平放，把自己摆成了一个大字，瘫在了地上，大睁双眼，与紧紧地贴着自己的浓雾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