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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鸠是国家几级保护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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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1页)

“那好,”罗苏维说,“孤城驿就不要回去了,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不许再来往,你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唐河镇,画社里我一个人也忙不开,就算我雇你。”

程天佩说得了吧,你一个小铺子还想雇伙计!

“你想要多少钱!”罗苏维白了程天佩一眼,“老老实实给我待着,省得回去惹是生非。”

见时间不早了,我催促他们出去吃饭。罗苏维在水盆里把手洗了,用毛巾擦手的时候她还在打量程天佩,说衣服挺好,举止也有模有样了。夸得程天佩把手插在裤兜里,梗着脖子矜持起来,不料被罗苏维看出破绽,递过毛巾去,说这位先生怎么是个铁脖子,还不快去洗一洗,上馆子好让人瞧得起。

崇正饭庄在教堂广场西侧,紧挨着万字会,面朝广场四五间房,看起来整洁明亮,十分舒适。地方是罗苏维选的,说这里菜好,也实惠,校友还可以七折。进门便有女学生过来照应,头上扎着靠蓝布巾的服务员尊称罗苏维师姐。此刻已过了晌午,食客不多,我们拣窗口边的桌子坐下来,每人点了一样菜,罗苏维又要了一瓶苹果酒。菜很快上来了,两荤两素,极清爽的样子。我说孙晋总说这里菜好,今天算是见识了。罗苏维说也没有什么名贵的菜,都是家常小炒,学校开有烹饪课,崇正饭庄是供学生实习的地方,我们吃的就是学生的习作。席间罗苏维极力推荐一道凉拌鳐鱼丝,说这道菜还是她实习时即兴做出来的,歪打正着,上了饭店的菜谱。我和程天佩便都吃拌鱼丝。罗苏维发明的菜确实不错,味道好,口感也好,问罗苏维,说是鳐鱼干水发之后上屉蒸熟,撕成细条,加香菜蒜泥干辣椒,工序是复杂了点儿,但比较容易掌握,任谁都可以做。

我和罗苏维交谈的时候,程天佩便在一旁察颜观色,他一会儿看看罗苏维,一会儿再看看我,像是要从中发现点什么。由于喝了苹果酒,小家伙满脸泛红,连新洗的脖子都是红色的,后来便拿我取笑,说老李这人表面憨乎,心里可了不得,领着人家大姑娘私奔,说完便仔细看他表姐的反应。

“是吗?”罗苏维笑望着我,“我怎么没听老李说过。”

“他当然不会说了,又不是多光彩的事。”

“挺浪漫的嘛,一男一女远走他乡,听起来有些诗意,”罗苏维看看我,“就怕老李没有那个胆量。”

“胆量够了,是没有机会。”我说。

“这可是你在孤城驿亲口对我说的,”程天佩越发认真起来,“你领着人家大姑娘从山东跑过来,后来女的想家了,把你一个人撇在孤城驿,你钱花光了,跑到海边跟我喝糊糊。”

“关于喝糊糊那一节,”我擎起酒杯,“真是感激不尽,李某私奔出来,多亏程老弟收容,我敬你一杯。”

“老李也就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罗苏维给程天佩碗里夹了一块排骨,“以后你和老李住在一起,白天到我店里上班,工资给你开二十万。”。 最好的txt下载网

网撒出去了,小鱼还在欢快地游动(6)

程天佩说:“在孤城驿住了这么多年,总得回去安排好了再走,要不人家还以为我丢了呢。”

“要是回去变卖家当,我看就不必了,告诉我多少钱,我赔给你。”罗苏维说,“明早七点你过来上班,上午还要进两箱玻璃。”

从崇正饭庄出来,罗苏维有事先走了。我问程天佩还要去哪,程天佩说想随便走走。我们拐到正仁街,程天佩说他记得这条街上有一个点心铺,以前总来买佛手吃。我跟着他顺街找过去,一直找到南头老鱼市,打听两个坐在树下闲谈的老人,说是前年就关门了,程天佩便有些失意的样子。我想唐河镇在他的印象里已然淡漠了,只是身临其境的时候才能唤醒某些沉睡的记忆。从老鱼市往南上一个陡坡,然后折向西北,沿上街走不多远便是县政府。程天佩在县政府门前犹豫了片刻,说要进去看看。我陪着他绕过主楼,程天佩在后面一栋日式房子前站住了,房门上挂着锁,他扒着窗往里看了看,问我知不知道现在是谁住在里面,我说是温县长,程天佩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说她到底住进来了。我说以后你会经常看见她。程天佩说我倒是想见一见她,我帮过她,她不会不认账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来便走到门口一株老槐树下,树阴里有几个石鼓,中间是一个方形石桌。程天佩站到紧挨树干的一个石鼓上,凑近树桩看了一会儿,伸手在树洞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还在,”他说,随之打开布袋,抓出一把玻璃弹子,“有一百多颗呢。”他慢慢松开手,弹子三三两两地落下去,布袋里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后来他把弹子都倒在地上,仔细地数着,偶尔拣出一颗,对着太阳照一照,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在估量货物的成色。我没去打扰他,一个人踱到木栅栏前面,沿栅栏跟前是一溜*,那一长溜黄色的花朵直通到窗前。园子里有一架葡萄,葡萄架旁边另有几丛芍药,几双新洗的袜子挂在木栅栏上,窗前放着温丽新的自行车,车后架上晾着刚刷洗过的胶鞋。县长官邸不乏居家气息,但又不同于普通的民居,即使那架葡萄,似乎也仅仅是一种装饰。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能想象出来,这房子每隔不久便会换一个新的主人,有心平气和的乔迁,也有你死我活的驱逐,像园子里的花,芍药谢了,然后是*……

这天下午我陪着程天佩走了很多地方,想给他买点日常用的东西,程天佩总说不着急。走到汽车站的时候,程天佩说想找厕所,让我在候车室外面等他。我在钟楼下面等了很久,不见程天佩出来,正想进去找他,这时候有一辆车开出来,程天佩在车上向我招手:“让我姐雇别人吧。”他把头探出窗外,笑嘻嘻地回头喊,“谢谢你招待我。”

不要仇恨(1)

孙晋终于做了他女上级的丈夫。国庆节前一天晚上,我帮孙晋把东西搬到温丽新家,他们就算结婚了。孙晋可搬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柳条箱和平时用的行李,唯一的奢侈品就是我给他买的落地罩灯,我从馇子铺借来一辆三轮车,把孙晋的家当和他本人一股脑儿拉上。

走在唐河街的石板路上,不断有熟人跟孙晋打招呼:“孙科长,这是干什么去呀?”

“哎哎,帮人送点东西。”孙晋马马虎虎应付着。

“你这家伙,”我说,“听说你娶了温县长,唐河男人大概都想找你拼命。”

“他妈的,”孙晋笑道,“真不知道是她娶我还是我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