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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1页)

们就怎样跟着转,不肯也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样学外语会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可以想见。抱着这样的目的,使用这样的方式来学习外语,难道还不令人担忧吗?

我对出国留学的看法

读了上面我写的那一些话,也许有人会怀疑我是反对出国留学的。

不,不,绝对不是这样。我不但不反对中国青年学生出国留学,而且真诚地积极地希望和帮助他们这样做。不但年轻学生,连并不年轻的教员,不管是哪一门学科的,我都希望他们能够出国看一看,学一学,时间可长可短,走的国家可多可少,访问和学习的方式可以多种多样。多少年来,世界各国的人士都承认,现在的世界越变越小了。不但“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时代早已被我们远远地抛在后面,连法显、玄奘、义净时代到天竺去取经要经过艰难跋涉,千辛万苦的情况,也早已成为历史陈迹。当今之世,出国千里万里,朝发夕至,人类连当年被认为是“天上宫阙”的月球都能够登上。要想再当井底之蛙,是绝无可能的。何况我们这一些在大学或其他科研机构学习和工作的人,更需要放眼世界,否则学习和工作都绝无前途。因此我才有上面说到的那些想法和希望。

但是,我希望我们中国的老、中、青年的学者们,甚至包括一些学生在内都能够到国外去看一看,学一学,其目的同当前的人数不能算是太少的青年们努力通过托福和CRE考试的目的是绝对不相同的,是针锋相对的。我希望,他们看一看,学一学之后还要回到我们的祖国来,用看到的和学到的本领来建设我们的国家。而那些兀兀穷年,废寝忘食努力学习外语,通过必要的测试终于到了外国的青年人,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能拿到绿卡,放弃了中国国籍。正如中国俗话所说的那样:牛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我是坚决反对和蔑视这种行为的。

但我自己并不是一个极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在今天的世界上,放弃一个国籍,取得一个新国籍,这完全是个人的行动,并不是犯法的行为。可是我觉得对这个问题必须作具体的分析,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所谓“具体的分析”者,就是要看为什么,在什么时候,加入什么国家,放弃什么国家。这话太玄虚,还是直白地说为好。我不讲别的国家,只讲中国与美国。中国是一个穷国,而美国是一个富国,就眼前来说,这是最大的区别。嫌贫爱富,虽然说是人之常情,但是却一向为中国伦理道德所鄙视。西方国家的伦理道德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可能认为这是正常和正当的行为,别人无权说三道四。。 最好的txt下载网

汉语与外语(4)

但是,在中国则不然。前几年,我曾写过一篇文章《一个老知识分子的心声》。其中我谈到,几千年来,中国的知识分子养成了两个突出的特点,一个是爱国主义,一个是讲骨气,二者有联系,又有区别。存在决定意识,这两个特点也是中国历史存在所决定的。中国从先秦起,每一个朝代都有“边患”,也就是外敌的侵略和骚扰。这些外敌今天可能已融入中华民族大家庭中;但在当年却确是敌人,屠杀我人民,强占我土地。这种长达几千年的外敌压境的情况,就决定了中华传统的爱国主义。像岳飞、文天祥、林则徐等等家喻户晓的爱国人物,没有外敌的国家是不会产生的。

至于讲骨气,则与此有联系,又有区别。在外寇的斧钺前面,决不贪生怕死,这也是爱国主义的一种表现。在别的地方,中国人也讲骨气。宁愿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几千年来在中国传为美谈。三国时候,祢衡击鼓骂曹;民国时候,章太炎赤足持扇胸佩大勋章站在新华门前痛骂袁世凯;解放前夕,朱自清忍饥不吃美援面粉,如此等等,都传为佳话,表现了中国人民的硬骨头。

眼前,我们国家社会正处在转型时期,由于众多的原因造成了我们仍然是一个穷国,人们,当然包括知识分子在内,工资极低,同国外比较起来,简直让人感到寒碜和脸红。我认为,这只能是一个暂时的过渡现象,将来一定会改变的。我们眼前的日子确实过得非常紧,可并没有看到哪一个知识分子真正挨饿的。而且按照中国古老的传统,越是在困难中越应该显出我们的骨气。“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这句话道出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心声。

然而,可悲的是,这一个在世界民族之林中也能称得上独特的值得称扬的优良传统,今天已被许多中国青年人忘掉了,忘得无影无踪了。为了生活得好一点,多捞一些美元,竟忍气吞声心甘情愿地住在一个中国人被视为不知是几等(反正连二等也够不上)公民的国家里,天天吃着嗟来之食,我真想问一声:美国的黄油面包你咽得下去吗?自己国家的事办不好,有骨气的人都应当咬一咬牙,排除万难,把自己的事办好,焉得厚着脸皮赖在人家的国家里不走!

请大家千万不要误会,我并不是笼统地反对加入外国国籍。有的中国人,虽然入了美国籍,但身在异域,心悬中华,想方设法,帮助祖国办好教育,搞好科研,希望祖国真正富强起来。这样的人,在别的国家是极少见的。有的西方国家的人,一旦异化为美国人,就弃自己原来的祖国若敝屣,这同他们缺少真正的爱国主义这一件事实是密切相连的。

但是,话又说了回来,我对那些极少数身处异域,心悬中华的人,虽然有点尊敬;但是,我的尊敬是有限度的。在我的心理天平上,这种人同学成回国宁愿一箪食一瓢饮的人,分量是有相当大的悬殊的。

语言,特别是外语的功能

上面的话扯得太远了,还是收回来谈语言问题为宜。

语言是什么?如果硬钻牛角,世界上许多语言学派都有自己对语言下的定义,我个人觉得,这些定义都有片面的道理,但都有偏颇之处。我在这里不是写论语言的专著,我想完全不理会那些定义,我想只用传统的对语言的看法也就够了,这种看法就是语言是人类交流思想的工具。这是不是就是想说,只有人类才有思想,因而才有思想交流的工具呢?也还不这样简单。人类中有哑巴一种人,他们无语言而有思想,想要交流,只能靠手势。至于他们如何理解外在的世界,恐怕永久会成为一个谜。除非哑巴忽然能说了话,别人实无法越俎代庖。这问题我在这里先不谈。

汉语与外语(5)

至于禽兽有无语言,我知道,国外个别语言学家是主张禽兽也有语言的。这个问题同我现在要谈的问题无关,我在这里也先不谈。

我现在谈语言的功能,特别是外语的功能。对我们懂汉语又懂外语的人来说,同外国人交流思想,外语是绝对不可缺少的。然而,我却听说,30年代一个国民党政府驻意大利的公使(那时候还没有大使)只用一个意大利文相当于汉语“这个”的词儿,就能指挥使馆里的意大利工作人员完成他的指示。比如说,他指着窗子说“这个”、“这个”。意大利人一看窗子,如果是开着,就把它关上;如果是关着,就把它打开。于是任务完成,皆大欢喜。其余的事情可依此类推。宋代赵普以半部《论语》治天下,我们的公使先生以“这个”一词治大使馆,古今异曲同工,堪称佳话。然而外语之为用渺乎小矣!

这当然是一个极端的例子,然而确实是事实。如你不信,我再举一个例子。50年代我随中国科学院代表团赴东德开会,在莫斯科旅馆中碰到一位中国*妇联的领导人,一位著名的国际活动家。她是从中国到日内瓦去开会的,孤身一人,一个翻译也没有带,而她自己又下那一位公使一筹,连外语的“这个”也不会说。然而竟能行万里路,从容不迫。我们私下议论,实在猜不透她在路上是怎样生活的。这也是一个事实。外语的功能又显得渺小了。

但是,我必须郑重声明,这些个别的例子,虽为事实,实不足为训。那一位到了日内瓦参加会议时必定会用翻译的。那一位公使在外交谈判中只用“这个”,也是办不到的。我绝不是劝人不学外语,而是劝人外语学得越多越好。我只想告诉读者,汉语和外语的功能都不是绝对化的。我们不是哑巴能够说话,但有时还未免要动用手势。中国古时就有言意之辨,言是难以尽意的。不管怎样,我个人的经验是,掌握汉语或外语越好,则动用手势越少;反之则越多,而产生误会的机会也就越多,这种情况有时会影响思想交流,影响社会生活。在关键时刻,还会贻误“戎机”,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因此我们必须尽上一切力量掌握好汉语和外语。

翻译的危机

一个人掌握一种外语,已极不易,遑论多种!但是,居今之世,国与国之间必须打交道,打交道就必须靠翻译。这已是常识,不必多谈。

中国是最早的有翻译的国家,在先秦典籍中,已有翻译的记载。自从汉代印度佛教传入中国以后,中印高僧以及其他一些中亚民族的高僧,从事译经工作者,代不乏人。明末欧风东渐,又掀起了一股从西方语言译为汉文的高潮。此外,还有古今少数民族,如藏、蒙、回鹘等等,也都翻译了大量的佛典。到了近代和现当代,翻译的范围日益扩大,翻译的功能日益显著。在某一些方面,已经到了没有翻译就无法过日子的程度了。

从上面极其简略的叙述中,我们已经可以断言,从古至今,从实践到理论,中国都可以算是世界翻译第一大国。然而,根据我个人的经验和观察,中国现在存在着相当严重的翻译危机。我们翻译的量不是世界第一;我们翻译的面也不是世界第一;我们翻译的及时程度更不是世界第一。在这些方面,日本都走在我们前面。我个人没有研究过日本的翻译,他们的质量怎样,我不敢瞎说。但是,我们中国当前的翻译质量却不能不令人忧心忡忡。我接触的翻译并不是太多;但是,仅就我接触到的那一些来说,质量或多或少是有问题的,其中原因很多。有的译者外语水平不高,又不肯下死工夫去学习,急功近利,靠翻字典来翻译。有的人自以为是,连字典也不肯翻,抓住一本书,就译开了。其结果如何,不问可知。出版社的所谓责任编辑,有的通外语,有的通之不多,他们有的不肯核对原文。社会上,出版界,又缺乏有力的审查和监督制度。我认为,这是一种极不负责的态度。现在有某一些译本,不用查原文,仅从汉文不通之处,就能推知译文是有问题的。可惜这种危机现象还并没有能引起社会上,尤其是文艺界和学术界的普遍关注,一味听之任之,文恬武嬉,天下太平。 。。

汉语与外语(6)

然而,我的心里面却无论如何也太平不下去,我深深知道翻译的重要性。从外国原作者来说,不管他们的学问多么大,书写得多么精彩,对不懂原书的语言的外国人来说却都是像天书一般。谁也没有如来佛那样大的本领,有天眼通,有天耳通,能识尽人世间一切文字和语言。在世界各国,不管你能通多少外语,反正不能尽通。像这样能通多种外语的人,还不得不依靠翻译,遑论他人!就全体而论,我们中国人,尽管谁也不敢说我们缺少学习外语的天才,可是,事实上,我们由于种种原因,同东方一些国家相比,我们中国的外语水平还是比较低的。专以英文水平而论,我们的普遍性和水平较之印度,甚至亚洲和非洲的一些国家,还是有相当差距的。不承认这一点,不能算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学习外语,浅尝辄止,似乎并不困难。但要精通,却必须付出极大的劳动,还必须有相当高的才能。二者缺一不可。我举口译作一个例子。50年代和60年代前半,周恩来总理接见外宾,形形色色,除了政治家之外,有时也会有著名的学者和艺术家。这时候陪同会见的人中往往有中国的学者和艺术家、文学家等参加,我也有幸多次参加这样的会见。在这样的场合,口头译员是必不可少的。有时候,在外宾离去后,周总理往往让中国陪同人员留下,谈一谈刚才招待的情况。外宾在时,我的任务只不过是揖让进退,鞠躬如也,奉陪末座,一言不发。外宾一走,我们这些刚才是木雕泥塑的人,现在也活了起来,必须开口说话了。有一次,周总理含笑问翻译说:“今天你又贪污了多少呀?”翻译也笑着回答说:“不多,不多!至多不过百分之二十。”此时,郭沫若也在座,他接起话头说:“我在日本住了多年,家中说的是日本话。但是,如果今天让我担任日语口译,我最多也只能翻到百分之八十。能有这个成绩,就应该表扬了。”总理点头称是。

又有一次,还是这样的场合,周总理对外宾说话时,使用“倚老卖老”这样一句俗话,翻译虽然译出来了,但感到有点困难。这一点总理也注意到了。于是在外宾离去后,他就同大家讨论“倚老卖老”究竟如何译为英文才算妥帖。大家七嘴八舌,最终也没有找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不失原文韵味的译法。

这仅仅是两个例子,但从中也足以看出口译之困难。口译难,笔译也不易。在这两方面,我个人都有不少经验与教训。我曾学习过不少的外语,但是,有的已经交还给老师。在剩下的那些外语中,笔译我使用过五六种,其中包括那一种稀奇古怪的吐火罗文。从梵文中译成汉文的最多,巴利文、英文和德文都有。口语能应用到一定程度的,只有英文和德文。口译工作我也曾作为临时客串担任过,其中困难,我所深知。端坐罗满山珍海味的宴会桌前,食难下咽,如坐针毡。大约只有干过这一行的,才能知道其中的滋味。至于我的口译究竟贪污了多少,那就概难言矣。在这里,我还必须声明一句:我对有一些外语都是用过十年寒窗的苦功的,绝非仓促临阵磨枪。

我刺刺不休地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我只想说一点,就是学习外语并不容易。我在下面还会谈到这个问题。这同今天的翻译危机有什么瓜葛呢?我个人认为,今天翻译之所以有危机,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有一些译者有意或无意地认为学习外语很容易。我们必须下定决心,力矫这种弊端,然后我们外语界才有希望。 。。

汉语与外语(7)

学习哪一种外语

我在上面多次谈到学习外语的重要性。但是,在世界上,民族林立,几乎都各有各的语言或方言,其数目到现在仍然处在估计阶段,究竟有多少,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至于语言的系属和分类的方法,更是众说纷纭,一直也没有大家都承认的定论。

一个明显的问题摆在我们眼前:我们中国人要学习哪一种或几种外语呢?这个问题在中国实际上已经解决了,学校里,科研单位,社会上,都在学习英语,而这个解决方式是完全正确的。

当年*和恩格斯共同领导世界共运时,根据传记的记载,他们二人之间也有所分工,*主要搞经济问题和理论研究,恩格斯分工之一是搞军事研究,在他们的圈子里,恩格斯有一个绰号叫“将军”。至于语言,二人都能掌握很多种。希腊文和拉丁文在中学就都学过,*能整段整段地背诵古希腊文学作品。据说他们对印度的梵文也涉猎过。他们二人都能用德、英、法文写文章。德文以外,用英文写的文章最多,这是当时的环境使然,不足为怪。恩格斯更是一个语言天才,磕磕巴巴能说十几种外语。他们同家属一起到北欧去旅游,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