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无法告别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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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第1页)

我看着他敦实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无名的火气,悻悻从那个纸袋子里拿出那件绿色的连衣裙看了一眼,果然是那种款式老土质地低劣的便宜货。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就把那件裙子连同纸袋子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再次见到李伟是在几天之后。那天加完班,我像往常一样穿过那座立交桥去地铁,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了过来,我别过身去的一瞬间,便意外地在桥底发现了他。那时他正跟两个志愿者在那里帮几个乞丐模样的老人发放衣物。这次没有人拍照,他们只是在默默地发着救济品,发完了就在桥底下席地而坐,跟那几个乞丐一起干啃起了方便面。

我略一凝神,转身走开,然只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想了想,还是回研究院取了热水壶来到桥下。

李伟见到我的时候有些吃惊,愣了几秒才起身问道:“你这是…”

“要做慈善就做的细致一点啊,让人家干啃泡面算是怎么回事?”我把手里的水壶递给他说。

“我们只是忘带了,又不是故意的。”他有些不大自在看了我一眼,便提着水壶去给那几个乞丐冲泡面了。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一圈,这才发现他们刚刚发放的衣物棉被都挺厚实的。

“快入秋了,晚上渐渐冷了起来,这些人在北京都是居无定所,我们想至少给他们提供一些御寒的衣物。”他像是解释一般地说。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自己掏钱买的?”我问。

他摇了摇头说:“基本都是全国的好心人捐赠的。”

我没有再问什么,只站在那里等他给那些人倒完水。

“下次要再遇见这种情况,直接上楼去要水就行了。即便是我这种人,也不会拒绝这点要求的。”我从他手里拿过那只水壶说。

“上次是我说的有点过了。”他有点窘迫地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有不穿的衣服也可以捐给我们。冬天的时候,这些人会很需要的,这是地址。”他一边说着就递了一张卡片给我。

我答应了一声就提着水壶离开了。

那天回家后,我便果真整理了一些旧衣物出来,又去跟小如和方路扬拿了一些,最后竟然打包了两大箱。我本来是想邮寄过去的,不过想了一下还是亲自打车送去了李伟告诉我的那个公益组织。

他给我的地址居然是一个福利院。我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操场上跟一群七八岁的小孩玩游戏,见我下车了,便过来帮我把箱子搬了下来。那些小孩见状也一起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我的裙子和太阳镜。我尴尬地冲他们笑笑,稍微有点不大适应面前的状况。

李伟把箱子搬进了仓库里,微笑着跟我说了声谢谢。我说,没什么,反正只是些不穿的衣服罢了。他又留我在这里吃午饭,我怕他误以为我嫌弃这里的伙食,只好答应了下来。

午餐的时候,孩子们依旧围着我问这问那,不过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像我堂姐家那位小祖宗一样不经我的同意便随便碰我的东西,也没有人把口香糖黏在我的头发上或者把油彩涂在我的衣服上。于是我渐渐地也放松了下来。

午餐后,李伟和孩子们又带我去参观了教室。那是一座不大的板房,红瓦灰墙,门窗上的绿漆已经脱落,然教室里却非常的整洁,墙壁上贴满了孩子们充满童趣的绘画作品和手工艺品,后面的黑板上则是他们用彩色粉笔写下的五彩缤纷的梦想和愿望。最意外的是,讲台的一侧竟然还放着一架旧钢琴。

我问,这也是好心人捐赠的?他说,是一个音乐家捐赠的,可惜院里的老师都不大会弹。

我点了点头便走到那座钢琴边上坐了下来。

我弹的是《卡农》'1',那是我在少女时代曾经用来参加国际比赛的曲子,那次比赛我并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名次,倒是收到了一个法国少年热情的表白信,他说我的演奏让他面前盛开了一片红玫瑰。

我不知道那天李伟面前有没有盛开出红玫瑰。我弹琴的时候,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等我弹完了,他问我周六能不能过来给孩子们上一次音乐课。

我没有拒绝。在那些孩子们期待和憧憬的眼神之下,我无法拒绝任何东西。

☆、第二十四章 恋爱关系(2)

九月过了大半,我莫名地成了李伟那个公益组织的一员,也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的博客相册里。我倒是没有排斥这件事,也并不讨厌每周去福利院给孩子们上两个小时的音乐课。因为不管是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还是李伟博客留言板上的那些溢美之词都让我觉得十分开心。

我想起了去年夏安去汶川做志愿者时写给我的信,她说“助人的心肠一定要有的,我们关心和帮助他人,可忘记自己的痛苦和软弱。”这是她在她最喜欢的女作家的书里看到的一句话。女作家当年帮助他人或许并不是为了忘记痛苦和软弱,然而夏安和很多其他的人却的确是因了这样的缘由。越是孤独、痛苦、彷徨无助的人,越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得到认同,被别人需要是他们能够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在做慈善,我大概只是单纯地在享受被别人称赞的感觉也说不定——李伟博客里的那些人称我为“最美的志愿者”,这称号让我心中涌动起一股几乎神圣的洪流,这股洪流只在当年我怀揣新闻理想转系的时候涌动过一次。

不过,这种让我陶醉其中的高尚情怀很快就被杨康硬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那天上午我正在给孩子们上着音乐课,他突然出现在了福利院里,顺便还带来了一笔不小的捐款和十几箱的文具衣物。福利院的老师激动地同他连声道谢,他只同他们客套了几句就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顾小曼,我都不知道你会弹钢琴啊。”他在我身边俯身下去,用左手弹了几个《卡农》的和弦。一阵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侵入了我的鼻腔。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别告诉我你是在跟这个人交往啊。”他也慢悠悠地晃过来说,“你口味还真独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伟正在操场上搬着那些衣物文具,见我们在看他便同我们笑了笑。杨康也微笑着跟他点了下头。

“我和谁交往都是我自己的事,这跟杨先生好像没什么关系吧。”我冷淡地回说。

他笑了一下,问道:“你喜欢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