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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告别的是离别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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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第1页)

熬夜加班成了常有的事,我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抽烟和酗酒的恶习,酒精损坏了我的肝脏,尼古丁熏黑了我的肺,长期的伏案工作使我患上了严重的脊椎病,我的后背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疼得直不起腰来,即便只爬四楼都会累的喘不动气。我在衰老到来之前便已经垂垂老矣。

30岁生日那天,我和杨康发生了一夜情,从此我成了他见不得光的情人。我像所有恬不知耻的第三者一样逼他承诺、离婚、给我名分。然而,他只用性和名牌手提包来搪塞我。我有时觉得他早已不再爱我,我们的爱情在两年之前的那个早晨就已经终结。我甚至怀疑我不过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就这样经历了几年不光彩的偷情和撕破脸皮的争吵之后,我终于离开了他。

35岁那年,我迫于年龄和房贷的压力跟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男人结了婚。那男人小平头,啤酒肚,身高一米七,戴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他在朝阳区政府有份每天打字、复印、整理表格的工作,虽然毫不起眼,可是与他的婚姻成功地帮我解决了北京户口问题。我们在自家的小区里举办了一个俗气而寒酸的婚礼,我的生活在廉价的玻璃纸花落下的那一刻彻底静止。

我们的女儿在我们结婚之后的第二年就出生了。那女孩像她爸爸,小眼睛,塌鼻梁,稀稀疏疏的头发。我没有因此觉得特别不快,当然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快乐。不如说,我觉得自己只是像其他的女人一样做着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而已。我的身体像大多数生过孩子的妇女那样变得臃肿起来,我的手指也开始变得粗笨。我的丈夫渐渐对我失去了兴趣,我们在餐桌上没有了任何话题,我也终于成了一个日复一日如同机械一般地淘米做饭哺乳孩子的头脑空洞的女人。我再没有去过酒吧、咖啡馆、音乐厅、电影院,也再没有读过任何的文学作品——事实上,我将家里的报纸杂志全都换成了《健康指南》和《祝您幸福》。我再没有去旅行过,再没有化过妆,也再没有穿过高跟鞋,我将那些鞋子装进了一个巨大的箱子,连同我对生活所有的期许和梦想一股脑地扔进了地下室里。

那之后我只见过杨康一次。在那之前,我没有听到或者看到过他的任何消息——我大概是在刻意地躲避跟他有关的一切也说不定。在相遇前的那几秒钟里,我穿着一身肥大的灰色休闲装和一双土气的球鞋等待对面红灯倒数的结束,而他正驾驶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试图冲过那条马路,副驾驶座上那个年轻性感的女人正娇嗔地对他说着什么。然后,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一时轮转,他急急地刹车,却依然压过了斑马线,车身只差一点便撞在了我的身上。我惊恐地转身,他和那个女人也抬头看我。他的脸上是同那女人一样漠然的神情。我愣愣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才猛然意识到,他没有认出我来。他竟然已经不认识我了。

他和那女人见我既没有反应也没有离开,便想下车询问,我在他们开口之前便仓皇地逃走了,就像十年前我从那个花园里逃走一样。我好像跑了很久,后来我手里的袋子、脚上的鞋子都不见了我也还是一直在奔跑。我跑过无数个灰旧的街区和无数座颓圮的桥梁,穿过无数座荒草丛生的花园和这城市里最阴暗肮脏的下水道。最后,我跌倒在一条阒无人迹的街道上,膝盖摔的血肉模糊,痛得我几乎要晕厥过去。我拼命地呼喊,然而除了我的回音没有一个人回应我。我望着空荡荡的街景,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在这里卡一章不信服啊,当时写到这里被自己虐的死去活来,你们也来感受一下吧。

完结前说两句话吧。第一句:What if all the things we fear bee true?

第二句在最后一章。

☆、第101章 终章 太阳照常升起(3)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哭,脑后的枕头湿了一大片。我抹了抹眼底的泪水从沙发上坐起来,抬眼看见苏格正事不关已地在对面做着一本习题集。

“做噩梦了?”她微微抬了下眼皮问道。

“啊,糟糕透了。”我抱膝坐在沙发上,把脸伏在膝上说,“我是不是哭了很久?”

“一个多小时吧,我醒来的时候就见你在哭。”

我怔了下,蓦地抬起头来问说:“现在几点了?”

“差一刻10点。”

我猛地从沙发上翻身下去,朝她吼说:“你这死小鬼为什么不叫我起床啊!”

“反正你又没事,那么早起来干嘛?”

“我要赶不上婚礼了!”我一边吼着便朝洗手间跑去。

“你昨天晚上不还说不去了吗?”她慢条斯理地跟过来说。

“如果不去的话,我的生活会变成一堆垃圾。我绝对会在40岁之前开枪杀了我自己!”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总之,我现在必须要去把我的生活抢过来。”我潦草地用湿毛巾擦了擦脸,便匆匆忙忙地化起了妆。

她没再问什么,转身从洗手间门口离开。等我整理好了妆容出来时,她已经提了一件大红的礼服在客厅等我:“穿这件吧,如果是去战斗的话这件比较具有攻击性吧。”

她拿的正是杨康前年送我的那件巴宝莉的礼服。我笑了笑,接过来匆匆换上。

临走前,她又递给了我一把伞,她说她看了早上的天气预报,一会儿可能会下雨。“而且,如果你被围殴的话,还可以把它当作武器。”她对我狡黠一笑说。

我斜了她一眼,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便带着那把伞大步地跑出门外。

半路上果然下起了雨。起初只有几点零星的雨丝飘在车窗外,等司机将出租车停在那座酒店的台阶下时,外面竟然变成了瓢泼大雨。我真庆幸苏格让我带了那把伞。

我撑开伞来,关上车门,快步跑上那段长长的台阶。不想只跑到大约一半便被叫住。我转身向台阶左侧望去,那边的拱廊下面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孕妇。那男人一脸焦急地对我喊说:“能送我们去下面打车吗?我妻子身体有些不舒服。”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接了他们。我本以为送他们下去也不会花很长的时间,熟料那妇人已经怀孕数月,行动十分不便,每走一步都要在台阶上仔细地试探一番。我虽心焦如焚,也不好催促他们,一急之下索性把伞塞给那个男人,冒雨跑上了台阶。然而那段台阶实在太长,等我终于跑到酒店大厅时,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我来不及擦拭半点,便又在服务生们惊诧的注目之下气喘吁吁地跑向了举行婚礼的那个大厅,不料刚跑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我心中一急,慌忙推开面前的大门冲里面大喊了一句:

“我反对!”

厅里的宾客纷纷转过身来看我。杨康也站在大厅对面那个铺着红地毯的舞台上一脸讶然地看着我——黄令仪并没有站在那里,这倒是有些奇怪。

“请等一下,我反对。”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意思,让我先喘一口气。”

宾客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我没有理会他们眼中或惊愕或不悦的神情,单手撑腰喘了几口气后,兀自说道:“没错,我反对你们结婚。”

宾客们看起来似乎愈加的讶异,议论的声音也比刚才大了一些。我依旧没有在意这些,继续对着舞台的方向大声说道:“杨康,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呢?你爱她吗?她爱你吗?这件事实在太荒谬了。为什么两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要在一起呢?你们两个从前给彼此戴的绿帽子都可以开个帽子连锁店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向舞台那边走了过去。大厅里一片哗然,不过却没有人试图打断我。

“跟着自己的心走不好吗?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不好吗?为什么要因为那种狗屁继承人身份放弃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呢?《追梦人》是我去年看过的最好的电影,说那部电影垃圾的人绝对是个没有任何艺术鉴赏水准的刻薄的混蛋,你应该为投拍出那样的电影感到自豪。你应该以那天晚上对待顶楼那间办公室的态度对待那些酒店、广场、地产,还有这种见鬼的联姻。传媒才是属于你的事业,我才是那个应该参与你的人生的人。

你说我们或许不合适,别开玩笑了,这世界上还有比我们更适合对方的人吗?有多少恋人可以在46秒之内猜出10道成语题?有多少恋人可以随时飞到另一个城市去见对方?有多少恋人在分开了三次之后还能疯狂地相爱?你找不到另一个可以陪你看昆汀和《追梦人》的女人了,我也找不到另一个可以陪我去做末日直播的男人了。我们是属于对方的。我是属于你的。

之前误会了你是我不对,不告而别是我不对,打了你是我不对。我发誓我不会再对你动手了,我也不会再那么自私和任性了。我会理解你,相信你,支持你。如果你觉得我们现在不适合结婚我们可以不结婚。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也可以跟你生孩子,我们生一对双胞胎好不好?如果你的公司破产了,变成穷光蛋了,你就退休在家里照顾双胞胎和贝利先生,我来养家。如果你不喜欢那种生活,我就卖了基金带上存款和你一起去流浪。如果我们没有钱了,我们就去做掘金人、水手、洗车工、餐厅服务生。或者像梅里爱那样,去蒙帕纳斯火车站做一对玩具贩售商。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们流浪到地球的哪一个角落都可以。等你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们就回来北京重新开始。人生从什么时候重新开始都是来得及的,不是吗?

我爱你,杨康。没有你的话,我的人生会变成一潭死水的,我会死掉的,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跟我一起去冒险。你不是说我还欠你一生吗,给我一个机会还给你好吗?”

我流着眼泪向他做完了这段长长的表白,然他却依旧在台上无动于衷。我心里觉得既慌张又惆怅,于是我又向前走了两步哽咽着对他说:“跟我说句话好吗?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