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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 长夜冷雨孤枕寒(第1页)

夜雨无声无息,将晚秋的寒凉慢慢送入营帐,渗入骨髓,与泠泠琴声缠绕卷结。

寒燕悄悄取下炉上的小锅,将里面姜汤倒进碗里,却先递到玄明面前。玄明走到琴案旁,轻声说:“莲儿,天凉了,喝些姜汤睡吧。”

琴声骤至,雪晴然抬头望着他,眼中全是畏惧:“玄明,做了坏事总要偿还的。我……”

玄明微微一笑,带了旧时灯烛般的温暖望着她:“就算没有你的缘故,横云也会遭此一劫。这些事,怎么算也不会算到你身上。”

许久,雪晴然带着怯意说:“周焉人……让我害怕。”

她眼中还有未尽之意。但玄明已经明白,回身将姜汤取了给她,低声道:“周焉将士不服一个年少的世子,白夜若一味阻拦,军心必定动荡。”

雪晴然默然不语。她还记得白夜小时候的样子,她和玄明还有其他人一起玩的时候,笑的时候,胡闹的时候,吵嚷的时候,他总是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大大的眼睛如同秋水,寒凉却宁静,让人看了也觉得心中静静的好舒服。他额前一点朱砂,早已在岁月中无声沉淀成一片率真赤色,与他们缠绕在一起无法分离。她还记得他听到她说没有忘记相府诸般约定时的情形,那时他笑了。

她是看玄明看得太过专注,以致无暇顾及旁人。因此才会全然不知,白夜的眼睛是何时起如同玄冰般封住了一切心底所想,又是从何时起变得这样深邃,连血流成河的景象落入其中也沉得看不见。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轻声说:“我……想去见他。”

半晌,玄明说:“他本要离开信芜关,是因雨一直下,信芜关守将又在战死前命人暗中挖毁了北去道路,这才耽搁下了。此时可能心情正不好。”

雪晴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什么时候,他们也要像对陌生人一样揣摩着他的心情了。

这一夜雨声绵绵不绝,纵然是在玄明身边,她也依然无法安下心入睡。只要合上眼,信芜关下流血漂橹的惨烈景象便会清晰浮现在黑暗中,如同凄异的花朵,催人泪下。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终还是悄悄起身,披起衣服往帐外走去。寒燕和外面

的守卫固然容易避开,想要不惊动玄明却着实花了她许多力气。她连寻一把伞都不敢,幸而帐门口正放着一把簇新的点墨纸伞,也不知是谁用过的,她便取了。

夜色下的信芜关显得异常险峻,两边山崖陡峭的形状倒让她觉得有些眼熟。雨水细密落下,洗刷掉了白日里浓重的血腥。白夜似乎已经命人将所有屠杀的痕迹就地掩埋,想必来年春天,这里的花会开得格外娇艳,那是枉死的人血肉养育。

雪晴然寻到周焉大军的驻地,只有这里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她不再隐藏脚步,直走到守夜士兵面前去:“我要见小白。”

因白天之事,周焉兵将都知晓了她对白夜的称呼。普天之下只有这一个人敢用这样的称呼来唤他们的世子。

没多久,她站在了白夜帐中。

白夜像是刚被叫起来,正披着衣服坐在榻上。但他的眼睛又不像是睡过,冷冷的一脉清明。

雪晴然将纸伞收起,上面墨染的莲花也随之收起。白夜身上有丝丝乖戾的气息远远传来。她沉默片刻,开口道:“小白,为何要杀百姓?”

漫长的安静。

忽然白夜站起身,肩头外衣倏然滑落,他却看也不看,直走到她面前站定,微微挑起了眼角:“你又自己出来?”

“你先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