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1页）

四阿哥不免有些意外，挑眉朝晴川那里看了过去，问道：&ldo;为什么？&rdo;

屏风那侧沉默了片刻，就听那人轻声说道：&ldo;因为我们是陌生人。今夜我们有缘在此一聚，过了今夜我们谁也不认识谁。&rdo;

四阿哥闻言怔了片刻，默默地看向那纤细的身影，明明是陌生人，却觉得自己早已与她熟识一般，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她吐露心声、坦露他的灵魂，不管那心思曾是多么的晦暗，那灵魂是如何的不堪。

这种感觉蛊惑着他，叫他不自觉地就说出了深埋在心底的话：&ldo;好，我就说给你听。我生下来就有人告诉我，我是庶出，就算我能力再qiáng、再用功，也比不上糙包一样的长兄，每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想着怎么讨父亲欢喜、让母亲高兴，没有天伦之乐，只有不断地竞争，竞争，再竞争。我累了，我真的好累……&rdo;

晴川就静静地站在屏风之后，听着四阿哥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变成了低低的呢喃，直至全然没了声息。她这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见他已醉倒在桌子上，手中犹半握着酒杯，眼角之处竟然已有些湿润。

也许，他的心中也是极苦的吧。只这样一想，晴川的心中不由得也酸涩难忍，以前她只知他是将来的雍正皇帝，原来，在通往皇帝的道路上，他也曾走得磕磕绊绊、伤痕累累。

他睡得极沉，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浓眉却是紧紧锁着，即便在睡梦之中，也没有舒展开来。晴川似中了邪，伸手轻轻地抚向他的眉间，试图将那紧锁的眉头抚平。

他许是觉得有些痒，又不知梦到了什么，竟抬起手过来抓住晴川的手，低声喃喃道：&ldo;晴川……&rdo;

晴川听得心头一颤，眼中一涩，已有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他的梦中，也会有她么？

四阿哥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才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间陌生的房中，看房中装饰，显然是一女子居所。昨日种种如同梦中，他回忆了半晌，才恍然记起自己昨夜里是醉在了梦仙居里。

门外传来拍门声，就听见九姨娘在门外唤道：&ldo;客官，客官可曾起了？&rdo;

四阿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见衣衫完整，似是和衣睡了一夜，心中稍定，淡淡应声道：&ldo;进来吧。&rdo;

九姨娘推门进来，笑道：&ldo;这位爷，您醒了？您昨夜里可是醉死过去了，咱们梦仙居有待客之道，不忍心叫您在桌子上趴一夜，便把您扶到屋里来歇下了。&rdo;

四阿哥略点了点头，从chuáng边站起身来。

九姨娘含笑瞥了他一眼，又说道：&ldo;虽然您没叫姑娘，可您也是占了咱们屋子的，所以……&rdo;

不等她说完，四阿哥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又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了过去，问道：&ldo;可够了？&rdo;

九姨娘脸上都堆满了笑，忙应道：&ldo;够了！自是够了！&rdo;

四阿哥嘲弄地笑了笑，起身往外而去，人走到门口时却又顿了顿，停下身来问道：&ldo;昨天晚上是不是曾有位姑娘陪我说话？&rdo;

&ldo;是有位姑娘一直照顾着您。&rdo;九姨娘答道，她早已得了晴川的嘱咐，所以不等四阿哥开口问便又忙着说道，&ldo;不过这位姑娘却是不接客的，所以没法见您了。&rdo;

四阿哥闻言点了点头，却没再追问，只抬脚走了。

刚回到府中，亲随赵安一脸焦急地迎上前来，急道：&ldo;我的四爷，您这是去哪儿了？大伙找了您半宿，福晋都要急坏了。&rdo;

四阿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吓得赵安赶紧噤了声。他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外院的书房。

金枝在内院一直等得焦急，好容易听人禀报说四阿哥回来了，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他进来，过了一会儿，倒是赵安领着几个奴婢过来，说是四阿哥吩咐的，要把他常用的东西都挪到书房去。

金枝一听，愣了片刻，起身就要去找四阿哥理论，却被刘妈一把拽住了，苦口婆心地劝道：&ldo;福晋，四爷正在气头上，您现在过去和他理论，只能把他推得越来越远，不如先忍耐几天，等四爷气消了您再去。&rdo;

金枝转念一想这事自己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便qiáng自按捺住了脾气，只等着四阿哥气消。谁知一连等了几日，也不见四阿哥回内院，她去外书房找他，他竟然叫人拦了不见。金枝有些坐不住了，这日一大早便打扮好了在外书房等着四阿哥，见他出来，忙上前去，赔着笑说道：&ldo;四爷，您去上朝？&rdo;

四阿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绕过她便走。

金枝在后面气得直跺脚，还是几步追了上去，说道：&ldo;四爷，我好几天没去给额娘请安了，怪惦念的，我和您一同进宫去看看吧。&rdo;

四阿哥也不理会她，只吩咐赵安备马。金枝见他虽没说同意，可却也没直接反对，忙叫着刘妈去备车。四阿哥这才淡淡说道：&ldo;我要去上朝，你晚些过去，别跟着我。&rdo;

金枝听了心中一喜，只道他这是原谅了自己，忙笑着应了，把四阿哥送到了府外。

早朝之上，康熙面色十分不好，太子胤礽更是连面都没露。待下了朝，四阿哥一出乾清宫便看到有个小太监在外面等着，见到四阿哥忙上前打了个千，请安道：&ldo;四阿哥吉祥。&rdo;

四阿哥认出他是李德全身边的人，面上不动声色，只略略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外走着，口中却低声问道：&ldo;什么事？&rdo;

小太监凑上前来，小声答道：&ldo;李谙达叫奴才给四阿哥传个话，说是昨夜里太子爷私自出宫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大怒，已派了侍卫将毓庆宫看起来了，说不准太子爷踏出毓庆宫一步！&rdo;

四阿哥听了也是微惊，太子前一阵子还因处理政务出色而得了康熙的称赞，怎的突然又惹得康熙震怒呢。他脚下稍一迟疑，转而去了毓庆宫。

毓庆宫外的守卫明显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宫内却是愁云笼罩，素言端着药碗从小厨房内出来，正巧碰到四阿哥从走廊那边转过来。

四阿哥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一把将素言拉到了角落里，压低声音问道：&ldo;怎么回事？&rdo;

素言见到他，面上有着难掩的惊喜之色，听他问忙低声答道：&ldo;太子一直不放心晴川，前两日派了人去东陵探望，回来却说妃园寝发生了坍塌，晴川刚好在地宫内给老太妃祈福，也压在了地宫内。太子一急之下便偷偷出了宫，今天早上才回来的，人也跟痴傻了一般，嘴里只一个劲儿地念着仙姑死了，已传了太医过来瞧过了，开了方子，我刚熬好药。&rdo;

四阿哥微微顿了顿，晴川虽然没被压在妃园寝的地宫内，却被金枝扔进了河里，终是死了。他qiáng自压下心中的苦涩，冷静地问素言：&ldo;那封信呢？可找到了？&rdo;

素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ldo;只顾着照顾太子了，还没寻得机会。&rdo;

四阿哥看向素言手中的药碗，想了想，拔出身上的匕首，挽起衣袖在自己胳膊上割了一刀，猩红的血珠顿时冒了出来，他将手臂翻转过来，将血滴到了药里，直把汤药都染得带了血腥之气，这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