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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魂出没怪诞故事集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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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第1页)

!不管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他说。他不努力站起来,而是笨拙地坐在地上,裤腿和鞋子上沾满潮湿的沙子。此时,希比尔高居于他之上,他斜眼仰望着她,他们之间流动着一股——是理解?是同情?还是认同?——的暖流。

希比尔笑着打破僵局,把手伸给斯泰尔先生帮助他站起来。尽管他十分感动,也非常尴尬,但他也笑了,说:“恐怕我把事情看得太重了吧?”希比尔用力拉他的手。(这双手好大!抓着她的手指好有力!)当他嘴里哼哼着,抬身站起来的时候,希比尔感到他重得惊人—— 一个成年男人,很重。

斯泰尔先生紧挨希比尔站着,还抓着她的手不放。他说:“试验可说是非常成功,以我的眼光看来!恐怕不用再试了。”

希比尔犹豫地笑望着他。他大约和父亲的年龄相当——不是吗?希比尔似乎看到一张比较年轻的面孔穿透斯泰尔先生粗糙、青黄的脸脱颖而出。那个像钩子一样难看的疤痕在阳光下古怪地闪着光。

希比尔有礼貌地把手从斯泰尔先生的手中抽回来,垂下了眼睛。她在颤抖——今天她没有跑步,是专门来会见斯泰尔先生,给他做模特的。她按照他的要求,穿了一件宽松的上衣,一条短裙。她露着腿、光着脚、穿一双拖鞋,浪花打湿了她的腿脚。

希比尔似乎不想让人听见,小声地说:“我的感觉和平常一样,斯泰尔先生。”

他们攀登了一段陡峭的木梯,来到峭壁的顶部。不远处停着斯泰尔先生那辆闪着黑光的豪华轿车。在下午这个时候,公园里人很多;有一群嘻嘻哈哈的中学生在公园里游逛,从他们身边走过,但希比尔满不在乎。她还没平静下来,哭过后身体虽然发软,人却奇怪地坚强起来,情绪也很高昂。你知道他是谁。你一直知道他是谁。她敏锐地感觉到斯泰尔先生跛着脚走在她的身边,对他喋喋不休的话感到不耐烦。为什么他不开门见山直接说,就一次?

穿制服的司机坐在豪华轿车的方向盘后面。他目不斜视,犹如立正。他的鸭舌帽,白手套。他的侧影像古钱币上的肖像。希比尔不知道这个司机是否知道她的事情——斯泰尔先生是否跟他谈起过她。突然,她整个人兴奋起来,该让某个人知道。

斯泰尔先生说,由于希比尔这天做模特做得很耐心,由于她比他期望的做得更好,他要给她一件礼物——“也就是说,除了酬金,再加一件礼物。”

他打开豪华轿车的后箱,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盒子,不好意思地笑着,递给希比尔。“啊,是什么东西?”希比尔叫道。她和罗拉姨妈已经不再交换礼物,交换礼物似乎已经成了老早以前的礼节了。她很高兴这个礼节又恢复了。她揭开盒盖,看见里面有一个漂亮的钱包,是个坤包,羊羔皮的,黑油油发亮。“啊。斯泰尔先生,谢谢你。”希比尔说着拿起坤包。“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东西。”“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亲爱的?”斯泰尔先生催促说,于是希比尔打开坤包,发现里面装着钱——是崭新的纸币——最上面的一张面值二十美元。“我希望你别又多付钱给我,”希比尔不安地说,“——我做模特的时间还没到三个小时。这不公平。”斯泰尔先生笑了,高兴得满面红光。“对谁公平?”他问道,“什么是‘公平’?——我们爱怎样做就怎样做。”

希比尔羞涩地抬起头来,只见斯泰尔先生正热切地注视着她——至少他眼角的皮肤皱得很厉害。“亲爱的,今天我一定要送你回家。”他笑着说。他的语气里有了新的权威,这种权威看来与希比尔收了他的礼物有关。“天很快就要变凉,你的脚又打湿了。”希比尔犹豫不决。她已经提起坤包,把它凑近鼻子,嗅到了羊羔皮刺鼻的气味:这是一个她从来都没有过的高级坤包。斯泰尔先生飞快地朝四周扫视一眼,似乎怕有人看见;他脸上还挂着笑容。“请上车,布莱克!——你现在不能把我当作陌生人了。”

希比尔还是举棋不定。她半开玩笑地说:“你知道我的名字不是布莱克,对吗,斯泰尔先生?——你是怎样知道的?”

斯泰尔先生也开玩笑地笑道:“不是吗?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

“你不该知道?”

礼物(2)

片刻无语。斯泰尔先生轻轻地,但却牢牢地握住希比尔的手腕。他的手指像一条表链箍在她细细的手腕上。

斯泰尔先生凑过去,似乎要把秘密讲给她听:“唔,你们高中圣诞节举行庆典的时候,我的确听过你独唱,那个庆典开得真好;我还得承认,你们排练的时候我也溜进去看了。没有人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相信我听见导演叫你——‘希比尔’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斯泰尔先生的口中叫出来,希比尔感到头昏目眩。她只能点头表示斯泰尔先生说对了。

“是吗?——我不太有把握是否没有听错。这是个给可爱的姑娘取的可爱的名字。那么‘布莱克’——‘布莱克’是你的姓了?”

希比尔喃喃说道:“是的。”

“是你父亲的姓?”

“不。不是我父亲的姓。”

“噢,为什么不是呢?你知道通常孩子都是跟父亲姓的。”

“因为——”说到这里,希比尔困惑地住了口,没有把握该说什么。“是我母亲的姓。曾经是。”

“啊,真的是!我明白了。”斯泰尔先生笑着说。“唔,说实话,我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换一个时候再来谈这个问题。我们——?”

他的意思是说,我们上车好吗。他把希比尔的手腕握得更紧了,虽然还是和平常一样慈善,语气里却有点儿不耐烦。他抓得格外紧。希比尔站在路边,还拿不定主意,本想默许,同时却感到不该同意。现在还不该。

于是,希比尔紧张地笑着想把手挣脱出来。斯泰尔先生只得放开她,失望地把嘴往下一撇。希比尔向他道谢说,自己喜欢走路。“那么,我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吧?——‘希比尔’?”斯泰尔先生在她身后叫道,“能吗?”

可是希比尔把新坤包紧紧搂在胸前,像小娃娃抱着毛绒玩具一样,快步走开了。

那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在后面跟着吗?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希比尔很想回头望,但是她没有回头。

她努力回忆,在她的一生中是否坐过这样豪华的汽车。她猜想在她父母亲的葬礼上曾经租用过有司机开的豪华轿车,但她没有参加过葬礼;除了外祖母和罗拉姨妈以及其他人的古怪表现——伤心,但在伤心的后面还含有难于启齿、深深的震惊——此外,一切和葬礼有关的事情她一概不记得了。

妈咪在哪里,她问道,爹地在哪里,回答总是一样的:走了。

哭也没有用。大发脾气也没有用。小希比尔做什么、说什么、想什么都没有用。这或许就是希比尔学到的第一个教训。

可是爹地没有死,你知道他没有死。你知道,他也知道,为什么回来了。

“着魔”

罗拉姨妈又抽烟了!——又一天抽两包。希比尔感到内疚,她明白这事得怪自己。

是为了那个羊羔皮坤包。秘密礼物。希比尔把它藏在衣柜里最深的角落,用塑料布包好,以免它的气味在房间里充溢。(尽管如此,你还是闻得到——是不是?它不是跟任何一种香水一样浓烈,淡淡地充斥着整个空间吗?)希比尔提心吊胆,生怕姨妈发现那个钱包和她的钱;虽然罗拉?戴尔?布莱克从来不进外甥女的房间,除非外甥女请她进去。但希比尔还是担心事情总会发生。她一生中从来没有对姨妈隐瞒过重大秘密,而这个秘密使她既感到激动,又觉得它有威力,使自己变得软弱,像小孩子一样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