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黄土地上画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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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牛娃和耕娃在新疆种了两年地,起初的二亩棉花种到了二十亩,每年还要招石头湾的人去帮忙哩。

矿娃和书娃在家里跳房子时,矿娃被揣在肚兜里的碗片子捅破了肚皮,村医给缝了针后给结了脓,一天一天的化脓,那肚皮都快烂掉了。村医给四奶奶说了个土方,去三伏天的坟地里抓上黑蛾、黄蛾和白蛾然后拔上蒿草一起熬了,把熬的水全部倒掉,再把药渣晾干了敷在矿娃的肚子上,敷四次就好了。

陈斜眼每日上半晌喝了茶吃了馍就去坟地里抓蛾虫。蛾虫黄的大,好抓,在坟地里多得是,可是黑蛾只有坟地里的才行,坟地里的黑蛾石头湾还没有过。听老人说,只有坟里的风水旺上三辈才有。坟里的草不能割,所以长的高。年复一年的草都结在那里。

陈斜眼抓到了黄蛾就去菜园子里抓了黑蛾。还有白蛾一直寻不到。陈斜眼去问石头湾的老人,哪里有白蛾,石头湾的老人对他说:“你在傍晚下过阵雨后到苜蓿地里找,等苜蓿开了紫花,太阳照了地皮时,白蛾就飞出来了。”陈斜眼就每日等阵雨后去苜蓿地里抓白蛾。

等陈斜眼抓到了三种蛾时三伏天早过了,他去山林子里拨开酸刺森,在地上用锄头挖蒿草。这时的酸刺结的酸疙瘩由黄变红了,一串一串跟葡萄一样,看一眼就酸得人直流口水。这酸疙瘩给怀了娃的女人能熬汤喝。陈斜眼挖了蒿草的根后回到家里在院子里支起火盆架上陶罐就开始熬药了。药味弥漫在石头湾跟四奶奶她爹熬大烟时的味一样。石头湾的人说:“四奶奶的爹因为熬大烟死了,这四奶奶家咋又开始熬药了呢?”

天福 (八)

天福 (八)

矿娃的肚子敷了陈斜眼熬的药渣开始慢慢结疤,疤结了满肚子,看上去像蛤蟆的背。陈斜眼后来几天先是歪了嘴,最后又瞎了眼。他以为是中了邪,拿上水和馍平躺在炕上送鬼,送了好几次都还是原来的样,接着又麻了一条腿。

石头湾有个“神婆子”,她是先疯了然后跳出去几年后回来在石头湾坐的神。她坐的神叫“婆神”。阴阳先生也不知道她坐的这个“婆神”是哪里来的神。石头湾的人听“婆神”在不坐神时就说她先到了一座庵里,然后不疯了后在庵里住了两年得了道回到石头湾里坐神来了。

“神婆子”在自己家的正房里坐在桌子上,桌子上高高的立了凳子,她坐在上面跟庙里的泥像一模一样。正房里的桌子分为长桌和方桌,长桌在后面,方桌在前面。方桌上还置了香龛。她家的正房被香熏得黑得像座真庙,每天都有烟从她家往外冒,冒得没停过,比庙里的香火还旺。

去“神婆子”家里的人都是晚上去的,晚上“婆神”才上“神婆子”的身,上了身才能看病。

陈斜眼被矿娃和书娃抬到“神婆子”家里放到地上。他们先给“神婆子”磕了头,上了香,还拿了烟和酒,这是孝敬“婆神”的。孝敬好了“婆神”才乐意,乐意了就能真心去看病。

“神婆子”先是问了矿娃什么病况,矿娃就说了歪嘴瞎眼麻腿。“神婆子”开始闭上眼嘴里念上句,不一会儿口里吐白沫,先晕了过去头偏向一侧,一会儿又开始抖了几下后,声音就变了,开始喝上了。嘴里喝了半天后,问矿娃:“你听明白了。”矿娃一句也听不清。“神婆子”就又晕了过去,一会儿清醒了,开始说:“刚才|婆神”说陈斜眼是中了邪,你家的那口井有邪气。”

“神婆子”给陈斜眼吃了两把香灰,然后按平了躺下,直接把手放到肚子上向上捋,捋了几下,陈斜眼就吐了,吐了满满一玻璃瓶。“神婆子”交代矿娃要把这瓶埋在十字路口,人多的地方,要让人人踩。然后送了几张符给矿娃,说每天戴一张,烧成灰喝两张。戴的符要用红布缝起来,不能弄脏了,要缝成三角形,再用红线缝到腋下,要缝到最里的衣服上。轮换着戴上七天后就在自家门前的墙头上给烧了。

陈斜眼被抬回去第二天就不出气了。口角留有干成粉僵在那里的白沫,鼻子里有血,耳朵里有血。村医看了看是被药死的。矿娃说“神婆子”给他爹吃了一把香灰,是这一把香灰要了陈斜眼的命。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天福 (九)

天福 (九)

陈斜眼死的冤,他的身子放到地上。在周围挂上帐,抹上红色的鸡血,拿个大簸箕把他的尸体往硬了扇,一大簸箕一大簸箕的风从陈斜眼的死尸上扇过去,他的尸体没过几下就僵了。脸上盖着白纸。四奶奶家的大小门框都贴上白色的对联。

陈斜眼的坟在荒滩里,坟的样式还是石头湾所有坟本来的样式,正面看是一个方坑,侧着看坑的底下还有一个洞,洞就是放棺材用的,把棺材放进洞里一直埋土掘坟时掘出来的土正好能埋一个大坟堆,再经过三年的风雨就定了型,那坟堆就有多大是多大,还能添土。

陈斜眼下葬那天,矿娃因为是长子,拿着个扫把在陈斜眼的棺材前扫路,把从自家门口到坟地里要走的路全部扫一下,还要跳到坟坑里去扫坟,那个洞里也要扫一下,这样叫净路,死人为大,让他一路走得顺畅。

四奶奶家的驴也死了,死的很蹊跷,身上的毛全部脱光了,拿刷子一刷全部都是虱虫,一个接一个的,把驴咬死了,驴死了没几天就被虱虫吃干了肉,只剩下两个驴的骨头架子。四奶奶叫兽医来看时叫书娃每天把尿尿到驴身上,哪的虱虫多就尿到那里,书娃看驴卧在地上就撒尿,他那几天就把水喝得足足的,憋的自己牙都酸了,跑前跑后的给两头驴轮换着撒尿,最后还是不管事,驴都被虱虫吃死了。

驴死在原来那个死了牛的牛棚里。在清理驴骨时挖出来一疙瘩虱虫,它们攒在一起,互相蠕虫,往里用铁锹扒开了看是一包一包的脓水,脓水里是药渣,是给矿娃敷了肚子的药渣。陈斜眼把那药渣倒在了驴棚里。药渣生了虫,虫把驴都咬死了。

陈斜眼捉的黑蛾不是坟地里的黑蛾,是韭菜地里的黑蛾,韭菜地里的黑鹅背上有两个黑点,那就带着毒,手不敢碰,碰了就死。那蛾死了能变成虫,因此叫鬼蛾。

陈斜眼把鬼蛾当黑蛾抓过来熬了,他熬的时候就中了鬼蛾的毒,毒混着“神婆子”的一把香灰把陈斜眼送上了去阎王那的路!

天福 (十)

天福 (十)

四奶奶家不是死人就是死牲畜,四奶奶对着天说:“老天爷,你让我们这家子人咋活下去啊?”

四奶奶在家门前的墙上挖了两个窟窿,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大的放上一个黑碗,小的放上一个茶杯,口往外斜,再用麦衣和土和上泥巴抹上去,把碗和茶杯定牢在墙上。等泥巴干了,拿抹布把碗和杯擦得和活人吃饭的碗一样干净。每次吃饭前先给这个碗里加上饭,每次喝水前先给这个杯里加上水,这样给吃喝三年,等陈斜眼烧了三年奠纸后就把那个碗和杯拿下来,把那两个窟窿再泥上。现在四奶奶家的墙上有四个大小不一的窟窿。给死人加饭时必须背着手,如果你哪天顺着手加了饭,死人吃不到就得饿着。

每日傍晚,矿娃和书娃就去陈斜眼的坟地里挂灯,把坟前拿土坯堆的小房扒开了把里面的油灯加上够燃一个黑夜的油,再点着了就回家。目的是让死了的人在晚上出去时别忘了回去。挂灯挂七七四十九天,等死人熟悉了坟地周边的路就不再需要挂灯。

随后的几个月里,很多石头湾的人在月亮蒙胧的时候去涝坝边给牲口喝水时就看见马三拉着牛,陈斜眼拉着驴在涝坝边上给牲口饮水,起初很多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事慢慢传开后大家找到四奶奶家问四奶奶要不要清庄,清了庄马三和陈斜眼就回不来了,再不能在涝坝边上饮水了。

四奶奶说:“清庄是为了石头湾,那两个死鬼死了还瞎闹腾,牲口不要他来饮,还是清了庄吧。”

清庄的那天晚上,石头湾的人都不能睡觉,阴阳先生和村里的长辈们每家每户放仙水,诵仙经,放仙炮,挨个房室和屋舍都要走一遍,从山低下走到山上,用整整一个晚上把不干净的东西清出石头湾去,那样石头湾的人才能过得太平和睦。

再后来的几年,石头湾的日子过得太平。四奶奶每日给门前碗里加上饭,午晚一次,早间就给倒上一杯浓茶。日子久了就一边吃一边走出去给碗里加上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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