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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彪4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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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1页)

小刚后来说,他知道那是彪子最后一次和他开玩笑。

沈教授看了CT的结果:“傅老师这次回不了家了。”

“不可能!不就是发烧吗?烧退了再养几天我就带他回家!”我的意志拼命抵抗着,不让大脑接受任何“不良信息”。

“这一次,傅老师肯定回不去了。他这是肿瘤热,再好的抗菌素也没用。”沈教授让我看片子,“已经布满了气管,随时会出危险。”

我相信沈教授不是吓唬我。我呆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不能言语……

当时儿子正在加拿大游学,8月7日回来。我请沈教授无论如何让彪子坚持到那一天。

彪子已不能正常进食,但依然喜欢擦背。自从他病了,我一直叫他“宝贝”。每次问他:“宝贝,敷敷背吗?”他总是爽快地答应。我每天把毛巾泡在热热的水里,拧干后缓缓展开敷在他的背上,彪子舒服极了。现在想想竟是那样幸福,不管怎么样,人在呢,你还能为他做事,为他忙碌。

彪子第一次发病危通知,我告诉妈妈,让她能有心理准备。

妈妈哭得凶,我便强咽下眼泪:“妈,别哭,只要他能走得好,别再受罪。”

妈妈搂着我:“你也得有准备,人在和人不在了不一样!”我知道这是妈妈在1993年爸爸去世以后悟出的道理,我知道人走了就不能再为他做什么,便咬着牙让自己料理好一切,不能留下遗憾。

我让小陆找来一种印泥,能把彪子的手印永远地留下来。我们商量着,告诉他“明星墙”上要留下他的手印,但他去不了,只能让小陆把印泥拿到病房里来。这么一说,彪子很听话地按下了手印。

彪子的骨架仿佛已经支撑不住躯体,从床上坐起来,佝偻得很低,我坐在他的对面,让他把头架在我的肩上。

“聪聪呢?”有一天彪子突然问。我的心一下收紧,他大概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在加拿大呢,是不是想他了?”我已经决定把儿子提前调回来。

“嗯。”彪子点点头。

“那我让他回来。”

“不要。”彪子使劲摇头,“咱别给学校添麻烦。”

我又问了几次,他依然摇头,想到再过三天儿子就要回来了,医生也保证近几天不会有问题,便依了他。

他每天问我,儿子今天在哪里。有一天我告诉他,儿子和同学们正一起去看瀑布。

“尼亚加拉瀑布!”他的眼睛亮起来,有几分向往,又像是告诉我他一点不糊涂。

我轻轻拍拍他的脸,称赞他答对了。

彪子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儿子去看尼亚加拉瀑布了,我都去不了。”那口气有几分羡慕,有几分沮丧。

我连忙安慰他:“等你好了,咱们也去。”我想,他心里多一个念想,就多一分力气支撑,“彪子,你想去哪儿啊?”

“拉斯维加斯。”彪子调皮地笑了,笑得有些诡异。那是让他赢过赌注的地方,他在怀念那种无往不胜。

来世约定(1)

彪子好像再也没有笑。

他脸上的肌肉开始下垂,下颚松弛,舌头发硬,对他说任何话,他只点头或摇头。

他躺在床上,左手总是往上抬,举到头顶上,他说不出话,我便一直不懂他的意思。

我绞尽脑汁猜,问他:“你是不是想抱抱我?”

摇头。

“想抱抱儿子?”

又摇头。

“是要我搂着你吗?”我不知怎么冒出这个想法。

他使劲点着头,皱着眉头,像是埋怨我:你怎么才说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