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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阿门(第1页)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她脸白如宣纸,又透着某种诡谲的静谧。就连她眼角浸染的那些温婉随和,似乎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深。

她是怎么做到走路不带一点人气儿的?

秦尤暂时没功夫去深思这个问题,她清清嗓子,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地落进了贺峥耳里。

贺峥眼风一瞥,不着痕迹地将小塑料袋塞进内衬口袋,起身回头,松松衣领,好一幅人模狗样的谦谦君子。

不等秦尤开口,沈宁便自嘴角两边扬起道轻轻浅浅的弧度,柔声道:“原来你们在这呢,可让我一通好找。追思会快开始了,走吧?”

秦尤和贺峥对视一眼。

“贺警官,真不好意思啊,前两天我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实在没力气接见你,希望别怪罪。”

大概是穿了身西装,贺峥这臭流氓竟也学会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的伪君子那套了,他笑容温润:“当然不会。”

沈宁走路弱柳扶风,面上又露出种悲戚:“敬山好好的,怎么就会…我和他相敬如宾几十年了,还以为能共白头呢,谁知道让孩子们黑发人送白发人。”

“相敬如宾…”贺峥玩味似的咬文嚼字:“他半路弄了个私生子回来,许夫人就没有半点怨言?”

沈宁摇摇头,眸底有几不可察的讽刺意味的浅笑:“生都生了,还长这么大,怨言有用吗?但那会儿确实也怨过,只不过一见东尼,就什么脾气也不见了。可怜孩子,13岁之前跟着亲生母亲东奔西跑,吃不饱穿不暖,你知道他那会儿多瘦吗?整个人皮包骨,特别怕生,战战兢兢的,哪有现在这幅混世魔王样…”

沈宁眉眼间都浮着一种类似于宠溺的和蔼。

“那乔乔呢?你们同住屋檐下,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那浅笑变得有些僵硬,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好像颇为无奈道:“贺警官不用卖关子,我知道你意思,外人能发现,我身在其中又何尝不知?”

“你就不管管?”

“管?”她轻轻嗤笑,“男人啊…男人,年轻时候喜欢小姑娘,老了也一样,管不住的。我已经这个年纪了,也没有那么多心力去管,只要不会玩得他中风,就随他去吧。”

“许夫人真大度,乔乔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铁定会松下一口气。”

沈宁缓慢的脚步微顿,旋即又低眉敛眼地叹道:“我听说了。”

“那许夫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沈宁眸光飘忽了两下才勉强问:“怎么死的?”

“枪杀。一枪爆头。”

贺峥直白粗暴地说完,视线一直紧盯着沈宁,对方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始终交握于腹前的双手也紧了下,拇指在虎口处摁出小片青白,仿佛是要强压住某种情绪。

半晌她才喃喃道:“可怜孩子…”

她嗓音恍若未闻,神态却很悲悯,贺峥微微眯了下眼睛。

在台上念悼词什么的就更夸张了,简直比追思会本身还要让人觉着恶心。

反正秦尤杵在不起眼的人群末尾,听台上的伪君子哭哭啼啼地诉说着许敬山生前有多么多么光辉高尚时,是反胃地酸水都要大吐特吐了。

面前黑压压一片,静默无声,偶有一两声哽咽石头落地似的坠入其间,浮起三两分沉重肃穆。

记忆突然穿过岁月洪荒与某一时空的片段交叠重合,她没来由地想起郊外青山,雨丝如雾,阴云蔽日,天色沉沉,那块墓碑前当时也是这幅场景,黑压压的具是一片死气,零星的抽泣此起彼伏,神父手捧着圣经,用荒腔走板的语调一锤定音似地结语道:“阿门。”

飞鸟乍起枝头,剪影消融在遥远的苍茫天色中。

“喂。”她胳膊肘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