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章完结28(第1页)
,这是人造的小罗盘。yuedudi我们很快发现头顶的星空就是一个大罗盘,闪烁的盘面正好对着我们。我们的朝向是正西。不过,我们并不十分在意到底开往何处,反正离陆地越来越远了。
此后一连三天都很顺利。我们抽空用两根断桨的杆把另一根舵桨也修好了。一根钉子也没用,以防木头折断,接头的地方都用绳子来连接。大海依旧奔腾不息,“太阳”号迎风的一侧完全湿透了,草船被弄得更湿了,一直湿到船舷栏杆处。船体的加重使得暴『露』在外的横梁入水越来越深。由于浪头很高,我们不敢冒险把第二根桨放下水去。不过我们做好了准备,万一已加固的舵桨被折断,就用它来代替,因为第一根舵桨在与大海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搏斗后已经岌岌可危了。另一方面,我们却冒险挂上了整张船帆,效果还不错。海风从北方吹来,颇为刺骨,可我们仍能瞥见西撒哈拉沿海低垂的云幕。我们尽可能地把货物都搬到左舷,也就是下风的一侧,这边离水面仍旧很高,就和我们出航时差不多。挂上船帆以后,我们这艘沉重的纸莎草船又开始高速前进了。我们径直朝西驶去,速度保持在每二十四小时六十海里,也就是二点五节左右。现在我们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纸莎草船驶过后,船尾后边被拨开的波浪了。十一天里,我们航行了五百五十七海里,跟乌鸦飞得一样快了。为纠正时差,我们把表往回拨了一个小时。
两天来,不时有船只出现在我们周围。有一次,我们竟同时遇见三艘远洋巨轮。我们一定是已经航行在那条环绕非洲的大环形航线上。晚上,我们不得不把几盏最亮的煤油灯挂上桅顶,以免被撞。可是过了不久,就见不到载人的船了。只有一群群海豚在我们周围嬉戏,有的离我们特别近,我们都可以伸手拍到它们了。偶尔会有一两头昏昏欲睡的翻车鱼从船旁漂过,船头开始有飞鱼从底下跳出来了。天空中却没什么活物。只是偶有昆虫『迷』了路,被吹上船来。也会有一对对小海燕在浪槽中疾飞。这些小海鸟就栖息在海面上,因为它们像纸莎草一样轻,浪头再大它们也能在上面漂浮着。前几天开始,从纸莎草的小洞里爬出成群的灰褐『色』的小虫子,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海水把虫卵和幼虫都杀光,否则,这艘纸莎草船会从里面被蛀空的。曾在造船工地时就曾经有骆驼想要啃我们这艘船的船舷,有人预言,纸莎草船可能被饥不择食的海洋生物用来填饱肚子。幸好,迄今为止,鲸鱼和海鱼都没有想把我们的纸莎草捆当做食物,但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却着实让我们大为不快。
夕阳西下,月亮慢慢升起,它们轮番为我们指引着航程。独自守夜让我再一次完全体验到当年在“康提基”号木筏上那种永恒而且永无止境的感觉。夜空繁星点点,海水融入漆黑的夜里。星星在我们头顶闪烁,海面上磷光点点与之遥相呼应,浮游生物就像霓虹灯似的点缀着柔软的黑『色』绒毯,而我们就是在这黑毯上漂浮着。借着浮游生物的闪烁,我们常常觉得自己是在镜子面上行走;又或者大海如水晶般透明,而且深不见底,因此我们可以透过大海看见宇宙另一边的闪烁繁星。在这无所不在的星空里,只有我们乘坐的柔软顺从的金『色』纸莎草船是最真实的,伸手可及的。此外,还有那张方形的大帆,衬着星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影,上面桁端处宽一些,下面底部窄一些,像颈子。这种古埃及的梯形的船帆,似乎把夜空下的时光倒转回去几千年。这种形状的船帆如今早已绝迹了。纸莎草、柳条、木头和绳子发出的怪异的吱嘎声让这种古昔的情境更为真切了。我们并非生活在原子弹和火箭的时代,而是生活在地球还是那么广袤无垠,到处都是未知的大洋和大陆的时代;而且地球还是方的,没人知道它是球形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宝贵,因为每个人都觉得时间用也用不完。
经过这一番斗争,我们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可是却更能战斗了。纸莎草船随波起伏,甲板上的煤油灯也随之摇晃起来,我们借着煤油灯微弱的亮光交接夜班。这时候钻进温暖的睡袋休息简直是妙不可言。一觉醒来,食欲大增,更觉得精力尤其充沛。而且一点开心的事都能越想越美,烦恼则都大事化小了。看来,石器时代的原始生活还不能随便鄙视哩。我们还真不能臆断,以为我们的祖先从事着艰苦的体力劳动,只是备尝艰辛,而从不知生命的乐趣所在。
我们每天都能在地图上记下向西行驶六十海里,虽然我们眼前的地平线从未改变过,而且天天如此,一刻也未变过。它好像是和我们一起移动,我们总是在它的正中央。不过,我们知道有一股海流一直在推拥着我们向前,虽然我们看不见它。加那利洋流移动得非常快,像是一条咸水河,伴着西向的信风,朝西下的太阳奔去。水里浮着的,空中飘着的,都被带着往西边去了。去西边追赶太阳和月亮。
我和诺曼一同站在船桥上,他拿着一个六分仪,我拿着一个自制的土仪器。这是我用两块木板修修刮刮制成的,想拿它来测量纬度。尤利把它叫做“鼻测仪”,因为这两块木板是连在一块木条上的,而这块木料中间削成了一个弧度,正好可以架在鼻子上,它的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把那木条架在鼻子上,与眼睛成同一水平线,左眼沿着一块木板的表面向前看,调整木板的角度,使它正好对准地平线。另一块木板是用一小片皮革做铰链固定在木料上的,这样右眼就可以看到翘起的一头直指北极星了。两块木板之间的夹角,可以由放在木板两端之间角度仪直接读出,这个角度就是我们所在纬度,再也用不着什么计算了。这极其原始的“鼻测仪”引起大家的一片称赞,唤起了大家的幽默感。因为它是如此简单、方便,而且误差极小,不会超出一度。要记录我们每天的位置,这就足够了。这样做出来的图,与诺曼绘制的正确的行程图,所差无几。
我们逐渐开始了解纸莎草船的特殊『性』能了。首先是斜撑的舵桨向我们披『露』了它们的秘密,它们实际上是最初的掌舵装置在从桨演变到舵的过程中遗失的一个环节。接下来,那可以漏水的船身展现了它的真正实力:它不仅载重量惊人,而且在惊涛骇浪中异常结实,它的浮力持久而且超乎现代人的想像。可是,这艘古船不为世人所知的最大的秘密却在于它的帆缆,它表明这艘船在建造之初就已经超越了河船的『性』能。我们发现,兰斯特罗姆在设计时,就把埃及古墓壁画上关于桅杆和帆缆的全套细节都搬到这艘船上来了。从桅顶到船舷,系着一根结实的缆绳。可是从船尾到桅顶却没有缆绳。尽管在河船上,只要桅顶前后各系一根缆绳,就可以把桅杆竖起来了,因为河水一般都比较平缓。然而不知为何,古埃及造船师却故意避免在桅顶和船尾之间系上缆绳。反而在每条桅脚上高度不等的地方系上五六根缆绳,绳索之间相互平行,另一端就固定在两边船舷中间偏后一点的地方。这样一来,这艘船的尾部就不会受桅索的束缚,由于不和桅杆相连,就可以随着波浪上下自由起伏了。“太阳”号驶入公海不久,我们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船尾就像是拖在船后的拖车,可以自由地在浪里上下起伏。如果在桅顶和船尾之间系上桅索的话,一阵巨浪掀起,早就把桅杆折断了。纸莎草船在大海里颠簸,通常都是船身中部时不时得被推上高高的浪峰,而船头和船尾却同时自然地落入浪谷。要是两头都同桅杆相连,桅杆必然在重压之下折断。而按照古埃及的设计,桅杆支撑曲形的船头,并且从中间把柔软的船身绷直,而船尾的那三分之一船身就可以随着大海的运动而运动了。
我们每天都忍不住要夸奖这极富创意的设计,还有那帆缆的特殊功能。航海专家诺曼马上悟出了其中的道理:准错不了,古埃及人设计这种帆缆,是为了让他们的纸莎草船在海水涨『潮』时伸缩自如。出航第三天,我就在日记里写下:“这种帆缆的设计是多年航海经验的成果,决不是在平静的尼罗河上产生的。”
不过,设计的另一个细节却花了我们很长时间才弄明白古埃及人如此造船的道理,并为此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这就是我们每天都十分欣赏的那个宽宽的翘得老高并向里弯曲的船尾尖,它到底有什么用处呢?我们当然不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去相信它仅仅是为了让船更精美。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也像那些埃及学者一样,无法猜透它的实际用途。然而,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船尾尖并没有变直的趋势,而且形状完全没有改变。因此,我们那几位乍得来的朋友似乎说得不错,造船师的活做得很细致,因而不用在船尾系上缆绳与船身相连,船尾就可以保持向里弯曲的形状。到目前为止,我们知道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将船上的货物按照普通帆船那样,摆在了受风的一侧。可是又有谁能告诉我们,纸莎草船上最重的货物应该集中摆放在下风的一侧呢?谁都得同我们一样,在信风带里走一遭,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吸取这教训。如今我们受风的一侧船舷的舷边已经几乎和海平面齐平了,尤其是靠近船尾的部分。现在我们在那里洗漱时,用不着低头抬脚,而在船身其他地方当然是办不到的。最后,我们都在那里洗漱了,觉得特别方便。
到6月4日,『骚』动的大海开始平静下来。第二天早晨,我们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样。天气晴朗,而且热了起来。在阳光下海面上只有长长的、一排排的波浪光。又有五头大鲸鱼拜访了我们,队伍颇为壮观,但是很快就离开了。或许之前拜访我们的也是它们。它们真是漂亮,而且以它们独特的方式对我们表示友好。此情此景让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人类将鱼叉投向大海里最后一只鲸鱼这样的温血动物,那么大海里就只剩下潜水艇那冷冰冰的钢壳晃来晃去了,那该多可怕。
天气如此晴朗,又非常热,乔治忍不住脱掉衣服跳进海里,不过身上还是系着保险绳。他戴着潜水面罩,一头钻到船底下不见了。一会儿,他又浮上水面,快活得大叫一声,惹得尤利和圣地亚哥也各自系上保险绳,跟着跳进海去。我们其他人都在船上看着,等着轮到我们。只有阿布杜拉坐在舱门口,瞪着平静的大海,闷闷不乐地撅着嘴。他以为像这样没有一点风,我们就会滞留在这里,再也到不了美洲了。诺曼安慰地解释道,没有风还有大洋流呢。也许我们不能像前几天那样每天前进六十海里了,但怎么也能有三十海里啊。
很快,除了阿布杜拉,我们每个人都下海钻过“太阳”号的船肚子了。他待在船上,仍旧用帆布桶打水洗了身子,然后朝着麦加的方向跪下,开始长时间的祈祷。也许他是在祈求刮风吧。
经过这场咸水浴,我们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如同新生。最刺激的就是在水底下观望“太阳”号。我们觉得自己就像几条鲭鱼,在一条黄『色』巨鲸圆滚滚的肚子下面游动。太阳光从海底深处反『射』上来,好似探照灯,照亮了我们头顶的纸莎草捆。大海和万里无云的蓝天连在一起,到处都是湛蓝湛蓝的,只有我们头顶的黄『色』巨鲸在闪闪发光。船行得非常快,我们要不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拼命游,就会被保险绳拖着走。我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斑马纹的鲭鱼排成楔形,就像我在“康提基”号船首的木头前面看到的那样,忠实地游在船首。我们的船又超过一根非洲大树的树桩,它在浪卷里沉重地打着滚。一条胖头胖脑的剌鲳鱼从树桩下面钻了出来,使劲摇着尾巴想要游到“太阳”号这边来。它发现早有一两条身形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同类,已经在巨大的桨片旁边上蹿下跳了。有时它们还朝我们蹿来,顽皮地在尤利的白皮肤上咬一口。
船底很多地方生出了许多小小的能伸长脖子的藤壶?,这是一种附在岩石或船底的甲壳动物。它们还从蓝黑『色』的甲壳上探出橘『色』的呼吸器,如同柔软的鸵鸟『毛』一样摆动着。但我们没有见到海草,也没其他海生植物。这纸莎草船当初在撒哈拉沙漠的时候,看上去是灰黄『色』的,干巴巴的,如今在水下膨胀起来,变得又滑又亮,呈金黄『色』。用手按一下结成船身的纸莎草,再也不发脆易断了,而是变得像汽车轮胎那样坚韧。而且,连一根纸莎草都没有脱落,或是折断。这纸莎草船已经在水里泡了三个星期了。它非但没有在两个星期里被分解溶化,反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结实。纸莎草的浮力也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船身向受风的一边倾侧,是因为吃水线以上的纸莎草吸进海水的缘故,海水也成了船上的载重,虽然这货物没用,却无端地让船身变沉了许多。
看着这些,我们不禁大喜。我们爬上船去,不一会儿,就看见有鸡『毛』在船后的尾波上漂浮着,原来卡洛又要犒劳我们了。
经过这番水下的观察,我们的胆子大了起来,决定把另一根修好的舵桨也放下海去。现在的海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可是这根舵桨又长又沉,因为我们给它接上了两根杆。我们准备从船的右舷把舵桨推下海,可是,还没来得及搬它绕过所有的桅索,从舱顶移到右舷去,天『色』就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