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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下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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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20(第1页)

特罗姆,他是古埃及船只设计方面世界级的权威。wkhydac他这次来到埃及是为了记录并绘制尼罗河谷古墓壁画的船只。一星期前他曾经向媒体表示,他怀疑纸莎草船是否能进行越洋航行。但他一见到我们的纸莎草,以及我们从乍得请来的自信满满的造船行家,就逐渐转变了态度。他主动要求待在埃及,用他的专业知识来帮助我们。

于是我们齐心协力开始造船了。兰斯特罗姆对纸莎草以及捆扎纸莎草的技术一窍不通,但他却知道最后造出来的船应该是什么样子,他还知道很多三位乍得人不知道的东西。他坐在一捆纸莎草上,为我们画出了一幅纸莎草船的全图。这幅草图标明了整个船的形状以及各部分的比例,将作为我们的设计图纸。

穆萨和奥玛捧腹大笑,因为在乍得他们从来没见过两头翘起的船。但他们还是立即动手干了起来。就如我们在乍得看到的那样,他们把四根纸莎草捆在一起,一头系上绳子,然后陆续接上新的。捆在一起的纸莎草越来越多,绳子也越来越粗。当他们捆扎出的圆锥形纸莎草达到两英尺厚,绳子有小拇指粗的时候,这捆纸莎草就被拉伸成圆柱体,用粗细均匀的绳子每隔两三英尺就捆一圈。工作全面开展起来,我们不得不跑到阿拉伯村庄去招募更多帮手。阿布杜拉卖力地用他的乍得阿拉伯语进行翻译。

“波特。”埃及人全都大声呼喊着。这个词在埃及语中是芦苇船的意思。于是,整个工程就像在传送带车间一样有条不紊地展开了。有两个人吊在长长的木头杠杆一端,把不听使唤的纸莎草浸泡到蓄水池中。另外两个人将腐烂的根部切除,然后把完全浸泡好的纸莎草传给埃及助手,他们再一个接一个地传到三个乍得人手上。乍得人用尽力气将这些纸莎草紧紧扎起来,就跟箍木桶一样。阿布杜拉自告奋勇做了工头,忙里忙外,到处下达命令。开始时,埃及助手们还有点瞧不起这三个黑得跟乌鸦似的中非来客,他们觉得这几个人比他们的锅底还黑。但阿布杜拉心明眼亮,口齿伶俐,把所有人的工作都安排得有条不紊,而另外两个乍得人也显得沉稳、幽默、老练,赢得了埃及人的尊敬。营地上还有两个戴着头巾拿着步枪的看守,一个是手艺高超的厨师,一个是乐呵呵的食堂服务员,营地里洋溢着和谐愉快的氛围。虽然此次远征的七人国际团还没有全部到齐,但当大家每天围着一条长桌进餐时,已经可以听到英语、阿拉伯语、意大利语、布杜马语、挪威语、瑞典语和法语了。

到了第三天,实践与理论之间发生了矛盾。现在船身已经足够长了,应该把它逐渐收拢,做成翘起的船尾,但布杜马兄弟却断然拒绝这样做,他们想把船身继续接下去,宽度不变,然后再像切香肠一样切断了事。在他们的家乡一直是这样做的,乍得湖上从来没有两头翘起的“卡代”。通过阿布杜拉翻译,兰斯特罗姆、考里奥和我向他们解释说,这艘船是按照古埃及的方法来设计的,古埃及船就是两头翘起的。谁知,向来与人和善的穆萨扭头就走,回屋睡觉去了。而奥玛则试图让我们明白,最开始是从四根纸莎草捆起的,然后越捆越厚,现在已不可能把这厚厚的一端再逐渐变细,最后再收拢成四根纸莎草秆。解释完后,他也径直走开了,只剩下我们和埃及助手闷闷不乐地留在工地上。

第二天早上,两个兄弟在日出之前就到了工地,等到我们其他人起床,他们已经按自己的想法干了起来。我们不顾一切地冲到工地上阻止他们,等我们跑过去一看,不禁面面相觑。兰斯特罗姆曾画过一张结构图,船身两侧各要加上七捆首尾带尖的纸莎草,以增加船体的宽度。而这两兄弟已经直接把纸莎草编结到船体上去了,结实而紧凑。整条船上的绳索都成平行状,每捆纸莎草中都有一部分被齐整地编进了旁边一捆的绳圈里,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们的技术实在太高超了,连学者也都自叹不如。千年的实践战胜了几十年的理论。船体的横断面是满月形的,而加在两边的纸莎草就像一盈一亏两轮新月。

到了第七天,沙尘暴席卷了撒哈拉。沙石如同冰雨一般袭击着我们的帐篷,金字塔逐渐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我们顾不得眼里和嘴里都是沙子,把固定帐篷的桩子钉得更深,在纸莎草堆上蒙上一层帆布,因为干燥轻盈的纸莎草会被狂风卷走。船尾上有两个纸莎草捆尚未完成,纸莎草秆像刺猬的刺一样伸出来,被狂风轻而易举地折断。已经完工的部分却如同大树桩一般完好无损。风暴愈发猛烈了,疯狂的沙石就像冰雹一样袭击我们的营地,长达三天之久。到了第四天,风停了,我们重新开始工作,而这时沙漠上又开始下起了小雨。我们从蓄水池中取来一罐罐水,倒在翘起的船头上。船头是由三个相互交织的圆柱体组成的。当船头上的纸莎草变得足够柔韧,所有的人便一起使劲把船头朝上弯,直到出现一个均匀而流畅的大弧度,就跟法老的船一样。可船尾的纸莎草仍跟『毛』刷一般,直直地往外眦着。奥玛和穆萨坚持毫不退让。于是,我们只得带着三个乍得人出去“探险”。我们把他们带到了开罗的一家大商店,他们在电梯上来回上下,玩得不亦乐乎。我们还许诺送他们每人一样礼物。他们兴高采烈地选择了手表,而阿布杜拉则答应教另外两人看表。就在那天下午,心情大好的穆萨发现有办法了,只要在接纸莎草时越添越少就有可能造出就可以把船尾扎成一个尖形的,让它翘起来得到我们想要的古埃及船形。

我们全都松了一口气。于是,开始如法炮制。船尾翘了起来,整艘船犹如古埃及草船的重现,仿如金字塔旁的一弯新月。学者和工匠都为之欢欣雀跃,却无人想到这个船尾后来竟成了这艘船的致命伤。

最长的那捆纸莎草成了船的主体,在两边各绑上四捆纸莎草,然后外面再绑上九捆。最后,甲板两内侧还要各加上一捆纸莎草,作为船舷。船底中央的三捆纸莎草是最厚的,比其他部分大约要粗八英寸,构成了宽阔的龙骨。

到了4月,撒哈拉沙漠上越发毒辣的太阳,让工作效率日渐变低,而耗水量越来越大。我们的工作开始见诸于当地的报纸和电视。人们总是把这艘纸莎草船与几百码外正在修复的法老齐奥普斯的雪松船混为一谈。由于中东危机,导游们都没事干,于是他们突发妙想,要以参观地道的埃及纸莎草船为卖点来招揽游客。于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以及前来埃及报道苏伊士危机的摄影师和记者们全都蜂拥而至,他们骑着马或骆驼,或步行前来参观纸莎草船。我们在营地上拉起的绳索被人踩断,不见了踪影,看守人费劲地阻止游客靠近船体。热心的参观者们总是想爬上船去照相,完全不顾他们的靴子可能会踩断干燥的纸莎草。甚至连骆驼也开始啃吃船上的纸莎草。纸莎草的残段,甚至是整根整根的纸莎草都被游客们当做纪念品拿走了。阿布杜拉对找他签名的人有求必应,忙得不亦乐乎,把自己的监督职责抛到了九霄云外。穆萨和奥玛则一边干活,一边与来自尼日利亚、俄罗斯和日本的美女们调情。我们试着在夜里工作,但煤油灯的火花可能引起大火,我们不得不停止了夜间作业。这是条名副其实的纸船,只要一根火柴就能把整艘船点燃,在几秒钟之内烧成灰烬。因此,每当看见有吸烟的游客往船边凑,我们就吓得魂飞魄散。我们用英语和阿拉伯语挂起了“禁止吸烟”的大牌子,并且告诉值白班的看守人,每当有人来到这里,都要指这个牌子给他看。但很快我们就发现,这位年老的看守人自己也喜欢坐在船头,一手拿着老式的来复枪,一手拿着冒烟的自制卷烟。我怒不可遏地指着“严禁吸烟”的牌子给他看,但他却冲着我笑笑,告诉我他不识字。

船舱是开罗一位编筐的老工匠做的,用柔韧的柳条编成,与地板、墙壁和屋顶联为一体。我们随后就要生活在这样一个十二英尺长、八英尺半宽,带着弧形屋顶的小舱里。即使在最高的地方,我们也无法伸直身子。船壁正中留着一个三尺见方的门洞。在船舱的一侧,还有一个三英尺长的壁龛,用做储藏室。

造船期间,我们还经常去古墓里研究壁画。这些壁画上的木船都有着长长的船身,甲板上有一根粗大的缆索高高地系在船两头的双脚柱上,从船头连到船尾。其目的是为了保持船两端的张力,防止船头或船尾垮掉导致整艘船分崩离析。而纸莎草船没有这样一根缆索,因而更容易变直。但是,在纸莎草船的船尾和后甲板之间斜拉着一根略短的绳索,船尾看起来就像一把只有一根弦的竖琴。我花了好几个小时来研究这一绳索的功能,我坚信,它的存在一定有什么实际的用途。但所有的学者,甚至是乍得的三位实干家都认为它的作用只是保持船尾的形状。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为什么船尾一定要向内弯曲呢?其他人都认为这仅仅是为了美观,没有人能够想出更令人信服的理由。就是这一理由就让我们愿意模仿古埃及的做法。我们于是也装上了这样一根缆索,可是没几天这条缆索突然不见了。乍得人嫌它碍手碍脚把它给取了下来,我们请他们把绳索再系上去,但他们不干,振振有词地说船尾已经固定成弯钩状,再也用不着缆索了。如果船尾开始变直,我们可以自己再把绳子系上去,我们也只得作罢。

我们从壁画和浮雕上可以看出,木船有绳索连着船头和船尾,而纸莎草船的船舷上牢牢地系着一条粗拧绳,好让船身更加结实。所有的桅杆也都固定在这根绳上,因为桅杆不能直接绑在脆弱的纸莎草上。

我们走在地下墓室里,穿过一条条走廊,三四千年前的壁画使昔日的水上生活在我们眼前重现。浮雕上的每一处画面都栩栩如生,颜『色』经年不退。我们必须通过这些古画来了解被历史遗忘的古代水手们的生活。因为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未曾经历过。画上的木船和纸莎草船通常很难分辨,因为两种船的形状基本相同。但有时画面上会出现人们在纸莎草沼泽中采拾芦苇的情景,他们将一捆捆纸莎草扛在背上,运到造船匠那里。造船匠将纸莎草捆绑成船只。

其中有几艘纸莎草船上放着装满水果、面包和其他糕点的篮子,还有罐子、袋子、箱子、鸟笼、猴子、小牛、渔民、猎手、商人、战士和乘船游览的皇亲国戚。画中有送葬的殡仪队伍,神和鸟头人也在其中;赤『裸』的渔民,正用渔网或鱼钩捕鱼;还有整支纸莎草船舰队。画中有武士站在甲板上用鱼叉捕河马,有猎人在芦苇丛中捉鸟,还有『妇』女坐在货物上给她们的小孩喂『奶』。有些画上还画有带着皇后的法老,他们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有侍女为他斟酒。有些画法颇为夸张,把法老描绘成横跨船头船尾的巨人。有的还细致地描绘了纸莎草船上的二十对划手,船上的索具很大,有五六个水手爬到上面去拉升降索。他们的船帆非常先进,说明在五千年前埃及的航海技术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那些精制的芦苇船则船头船尾都装饰着兽头,舱顶、船舵等都有雕刻、彩绘和镶嵌,显示出古埃及在建筑上的高超技艺和品位。

法老们有足够的石料建造像山一样的金字塔,他们也有足够的纸莎草来建造像浮岛一样大的芦苇船。而我们所造的纸莎草船只有狮身人面像的五分之一长。从古墓中出来,站在斯芬克司的两爪之间,我们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这也使我们意识到,就是古人使用纸莎草也能造出巨轮来。无情的岁月吞噬了纸莎草,但却无法摧毁石头。如果单看这地下墓室中的壁画,我们怎能相信人类在数千年前就能造出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这样的巨型建筑?虽然,我们总是认为人类从我们这一代开始才真正结束蒙昧状态,但这些金字塔却提醒我们不要妄自尊大,切勿低估先人的智慧。我们享用着古人的劳动成果,他们同我们有着相同的感应和喜好。他们的遗作代表着智慧、创造力、组织『性』、活力、好奇心、品位、理想,以及人类行为的动机,无论好坏,都证明了古人与今人何其相似!而历法的记载和技术的发展却提醒着我们,时空早已跨越了五千年。

甲板两边的纸莎草舷墙终于成形了。这时,我必须飞去摩洛哥一趟,因为我们的船将要被运送到那里。我们计划从古港口萨菲出发,但我们谁都没有到过这个港口。当我几天后回到埃及时,船上最后一根纸莎草也已经捆绑好了。整艘船共用了二十八万根纸莎草,最后还剩下六根。船终于造好了。

4月28日,也就是二十二年前“康提基”号木筏开始远征的日子,我们的纸莎草船被运出了工地。金字塔后面人山人海,旅游部还搭起了遮阳棚,摆上椅子,吉萨省长、各位部长和各国大使都到场观看。这天,阿布杜拉、穆萨和奥玛都穿上了他们最漂亮的衣服,置身于观众当中,工作已经交给别人来做了。纸莎草船宽大结实,就像一只骄傲的金『色』大母鸡,昂着脖子,翘着尾巴,坐在沙地里的圆木上。在开始造船时,我们就把船架在了一个很大的木橇上,现在,我们在橇前系上四根长缆绳,并用电线桩子铺成滑道,这样就可以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