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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第1页)

“走了,该走了。”“那不是徐大人的妻子吗?徐大人呢,快去见见啊。”众人高声呼唤起来,此时他也就看见了沈春娴,整个人都立刻鲜活了过来,徐晏温本想矜持的过来,但嘴角女儿歌六一年半后,初春。冻上了整个冬天的河水刚刚溶解,一群绿头鸭子已经下河,在水里嬉戏。死去的孙次辅平案了,成了清臣标杆,既然这样,他的学生也不可再打压。离开的人也在这个春天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河边,曹雨薇正在洗衣服,挽着袖子,拿木棍一顿乱敲,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坐在不远处监视她的表妹。……另一边,刚下朝的二姐夫悠闲的走在街上,看见烧鸡刚刚出炉,烤的金黄。想到儿子爱吃,急忙买了一只揣在袖子里。这一年半以来,二姐夫升官了,身份可不一样了,春风得意。

回到家里,由两个新进门的小妾殷勤的给脱掉了外袍,烧鸡差点掉下来,被他一把接住,重新拿在手里,便就要去看看儿子。两个小妾见状暗暗撇嘴,扭着腰,不屑的离开了。走在去后院的路上,二姐夫也不禁纳闷,他正是壮年,家里妾室也不缺,怎么就是添不了丁呢?再往前想想,有了文耀和文心后,就连沈二姐也没动静了。文心一年前没了,家里就只剩下文耀一个独苗苗。二姐夫心里发沉,自己这辈子的运气怕是到头了,还好有个文耀,不至于没人传香火。刚到了后院,就看见四岁多的文耀坐在窗前,绷着小脸正在写字。二姐夫十分满意,拿着烧鸡走过去一看,顿时怒气直冲天灵盖,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你又抄金刚经?谁给你的,我不是叫你看千字文吗?叫你学学问,你念什么经呢!”抽出那张宣纸,文耀的字写的也认真,干净稚嫩。二姐夫来不及骄傲,嗓子里涌出一股辛甜,左脚绊右脚,把自己快拧成麻花了,勉强没摔倒。文耀居然不是在抄,他是在默!再一瞧,他前些天染了虱子,头发都剃掉了,乍一看光溜溜的,和个小和尚一样。文耀抬头,和平常岁数的小孩不同,透露一股聪慧和出尘,他静静地拿回了自己默写的佛经,说:“爹,千字文是书,金刚经也是书,都是写在纸上的,没什么不同。”二姐夫怒不可遏,眼珠子红的滴血,“胡说八道,你不读圣贤书,将来有什么前途?”文耀摇了摇头,劝解道:“人活一生,处处是因果,我们是来还债的,还完又归为尘土,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二姐夫内心剧震,发泄的将桌子给掀翻了,“逆子,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鬼话!”“爹,你把东西都砸了也没用,道理都在我心中,一切都是佛祖告诉我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姐夫回顾了一下记忆,都是因为……都是因为文心那丫头,她染病的时候家里供了佛,母亲整天带着文耀拜佛,把文耀的性情给带偏了。他冲出房间,慌乱中烧鸡也不知道到哪去了,回头一看,文耀在一堆乱纸中,静静地打坐。二姐夫只觉得天塌了,眼角不断抽搐,整张脸都带的扭曲了。万万不能让文耀继续这样,他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必须让文耀走上正途,将来还指望着文耀光宗耀祖。他跑到佛堂门口,想要将佛像推倒,没想到太重,最后气的抱起一块石头砸了一通。香炉里还插着母亲铁氏供的香,二姐夫一并拔掉,一脚踢到外面去。惊动了一群下人,眼神怪异的看着他,二姐夫吩咐道:“从今以后,把这地方锁了,佛像扔出去,家里再也不许有人和小少爷提佛。”有人壮着胆子说:“老爷,把佛堂锁了,咱们怎么和老夫人交代?”铁氏倒也不是诚笃的信佛,她只是非常的迷信罢了,有什么她都要信一信。尤其是文耀没染上天花后,铁氏就更加迷信了。见二姐夫不为所动,下人们就按照他的吩咐,把佛像搬了出去,并用一把大锁锁在了门上。捣鼓了一阵,刚把佛像挪到废旧库房,铁氏就拄着拐棍过来了,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你个孽障,我七十七天的静心咒还没念完,就把我的佛堂关了!你安的什么心。”二姐夫冷笑,“娘,我早就说文耀要以念书为重,你日日在他面前念叨他的命是佛祖救回来的,如今他的心一点都不在读书上了。”铁氏:“……本就是这样,我往后不说了就是了,读书要紧。”二姐夫依然不满,“这个破佛堂在他就读不了书,耽误了光阴,往后还怎么科举。”铁氏气衰下来,最后同意了儿子的做法,不过脑子里还想着,私下弄个小佛堂在自己旁边。锁掉了佛堂,二姐夫心情愉悦,回去浅眠了半个时辰,还没睡好又被吵醒了。以为又是沈二姐跑来找事,厌恶的起来了,就听见外面的人说:“老爷,小少爷一直在佛堂门口跪着不起来。”二姐夫睡意顿时飞了一大半,心想肯定是文耀要闹,气不打一处来,穿上鞋子就又去佛堂门口。这一看,还真是跪着,正正经经一点不懈怠的跪着。见二姐夫过来,文耀忽然重重的磕起了头。二姐夫吓坏了:“文耀……你干什么呢?”文耀直起背,“我是给您磕的,这是我最后一次给您磕头,我想好了,我要出家了。”二姐夫脸上的怒色还未消退,就滑稽的僵住了,呆若木鸡。任他想破了天,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他强颜欢笑道:“你一个小童,总学这些大人的说辞。”文耀:“我虽然年岁小,但已经勘破大道,胜过无数碌碌无为的大人。”“疯了疯了。”“小少爷沉迷经书,果然看疯了。”“小少爷被鬼附身了。”二姐夫只觉得是在讽刺自己,从嘴里喷出一口血,撑着最后一分力气,往儿子脸上抽了一个巴掌。今日必须要打消他这种可怕的想法。找来棍棒,不顾下人阻拦,将文耀给打了一顿。打完了,二姐夫浑身的力气也没了,跌坐在地上,头晕目眩,眼前也一片漆黑。等缓过来后,才发现母亲铁氏又闻声过来了,看着母亲和唯一的儿子抱在一起抽泣,二姐夫呢喃道:“家门不幸啊。”铁氏哭的凄厉:“文耀啊,你可不能出家,你走了,谁给家里传香火,咱家的香火不能断啊。”文耀声音微细,“怎么说,就只有我能了吗?”铁氏连连点头,“若没有个子嗣,咱家的这些家财连个受用的人都没了。”二姐夫也默认了这个说法,他环顾四周,找不到沈二姐的身影,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声。如果是以前,沈二姐必然过来了,今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居然连儿子要出家也不管了。折腾了好一会,众人都精疲力尽,眼看文耀不继续喊了,都以为事情要告一段落,就各自散去了。铁氏心疼的揽着文耀走了,二姐夫心累胳膊也累,脚步蹒跚的回去,准备再睡一会。下午,一阵尖叫再次打破宁静,几只乌鸦嗅到了鲜血味道,落到了房檐上,审视着半个府邸。奶娘搀着文耀撞开了房门,血淋淋的剪子被他拿在手上,裤腿和裆部全部被血染红。奶娘颤声大喊,“快来人,小少爷自宫了!”这伤势非同小可,一般的大夫看不了,为了保住命,只有请专为太监净身的老师傅来。众人抬着已经不能行走的文耀时,他已经和纸一样惨白,视物不清,以为爹来了,伸出一只手,“爹,我也不能传宗接代了,现在能放我出家了吗?”众人冷汗直流,小声的交流,“小少爷真是疯了,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