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爬上月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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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罗美娟放下书:“楼上还有两袋花茶,不是什么好茶,但比茶梗子要好多了,我不喝了。李嫂你带回家去吧。”

李嫂笑着接过:“我放回家里去啊,你帮我看看崽啊。”

幼崽还不会走路,像只小狗一样的在地上爬着,罗美娟怕它捡地上的脏东西吃,翻一页书就要看它一眼,突然就有了气:自己的孙子,为什么不看,成天往我这里送。她揪住小崽的腋下,临空举着出了门,她也不抱,怕这个从煤炭堆里出来的孩子弄脏她衣服。

连找了五家,才找到李嫂子,她已经上了麻将桌。罗美娟那张脸沉下去可有点凶,她把孩子往李嫂身上一放:“我有事情。”说完就走。李家嫂子尴尬的赔笑声就堵在了喉咙眼。

等看不见她的背影了,李嫂就说,这个老师过得好洋气的咧,不喝我们中国人的茶,要喝外国人的咖啡。干嘛不去外国,嫁个外国人!

幼崽想下地爬,嗷嗷叫着,李嫂打了它两下:“哭什么?哭丧啊,一天到晚的哭!”她抬头,接着讲,“以为是个老师就了不起,看不起我们家庭妇女。她以为她谁啊。三十多岁了还没得人要,成天仰着头,扭着挺着胸脯的走路,不是要勾男人的嘛。”

“就是嘛,不都放暑假了?什么事啰,是不是和那个‘蔡先生’约会看电影啊?”

“什么‘蔡先生’,阴阳怪调的,蔡老板就蔡老板啦。”

“罗老师这样叫的,一个叫‘蔡先生’,一个叫‘罗老师’,普通话好听得不得了,书店门口就跟拍戏似的。”

牌桌上的讨论越来越热闹。幼崽不哭了,它睁大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惊奇的望着这人,那人。嗯,谁说得唾沫横飞,它就望着谁,这些人真是好有趣。

的确,可供人唠叨的,不止罗美娟格格不入的生活,以及她傲慢无礼的态度。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经知道她在和蔡行生谈恋爱。就算没有互联网的广泛传播,人类社会也自有网络——耳朵和舌头。牌桌上的妇女们从各自的渠道里听来了各种版本,最终把罗美娟和蔡行生谈恋爱一事,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链。

有人说,是蔡行生先下的手,他送了她一张电影票,约她去看电影。

有人打断,听王龅牙说是送书的呢。

送书有什么稀奇的,他店子里那么多书,是电影票!

有人佐证了电影票的事实。一个夏日的黄昏,有无名氏亲自见他俩一起进了电影院,看了电影之后,还去了阿霞家的烧烤摊,点了烧烤和啤酒,这个阿霞妈已经作证过了。然后那个晚上十点多,任飘飘在自家阳台上看见蔡行生送罗美娟回来了。两人在月光下手牵手散步,终点是何玉峰家,当然蔡行生没有进去。

“你说,都牵手了,蔡老板有没有看过罗老师那只右手?听说现在结婚都要做婚前检查,罗老师这样子遮遮掩掩,算不算不诚实哦。”

“别人要介意,蔡老板介意什么呀。”

大家笑。笑声中,终于有人插了句:“罗老师也还好啦,阿峰奶奶不讲,有时候炒多了菜,都送下楼去给她吃。上次米粉店的桂姐还看见她切了西瓜,端去堂屋里,用竹罩子盖着。”

话题从罗老师身上引到了何玉峰身上,妇女们叹气:“阿峰这孩子哎,就是命不好,摊上这么个爷娘。”

“荷花还在做那种事么?”

“听任家老二说,现在做妈咪了,嫁了个男的,也是拉皮条的,底下有二十多个小姐。”

“除了拉皮条的,还有谁会娶这种千人睡万人上的。”李嫂子望了眼何家的小楼,“当年,他家的日子过得多好。”

夜晚,罗美娟冲了凉,顺手把衣服洗了,下楼去后院晾时,门口蹲了个黑影,何玉峰回来了。他在给自行车上油。罗美娟靠着门槛,问:“你买的?”

“别人不要了,十五块钱卖给我。”

“是不是赃车?这种不能要的。”

何玉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她要走,何玉峰站起来问她:“你跟九中门口那个书店的蔡老板,……,在谈?”

罗美娟湿漉漉的长发甩过,直视何玉峰。她点头:“没错。”

何玉峰没想她一点要躲闪的意思都没有:“这个人不怎么好。他离过两次婚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离婚不很正常?”

何玉峰手上拿着扳手,一下一下的敲着自行车的链子:“这家书店是他第一个老婆的,当时是他老婆养家的,他嫌她生不了孩子,把她赶走了。然后娶了第二个老婆,也生不了,要离婚。这个老婆比较厉害,把医院的检察结果贴到了村委办公室,根本就是蔡老板不行。”

罗美娟笑了:“大家都知道他的问题?”

“蜘蛛网里哪有什么秘密。”

“知道了。”罗美娟端着盆走去了后院。何玉峰一路跟着。

出乎意料,罗美娟平静极了。难道她真的爱这个男人?这爱能超越繁衍后代这种人类诞生以来最原始最生生不息的?何玉峰不相信成年人的爱,那不是爱,那是对他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夹杂贪婪自私懦弱所混和成的一种肮脏液体。即便有爱,在充满原罪的内心世界里,也微不足道。

他说:“你和他结婚了,有可能生不了孩子。”

“我对生孩子没什么兴趣。就算生下来一个,”罗美娟扯平湿衣服的褶皱,“我也没什么爱和欢乐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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