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爬上月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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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何玉峰觉得有道理,人生就是受罪,没必要依靠繁衍来不停的受罪。可是,“他是个窝囊,他会对你不好。”

“我不介意。”

那是何玉峰听过的最冷最酷的一句话,仿佛她的世界只是她的。

七月底,何玉峰家的二楼突然热闹起来。

米粉店黄老板家的三个孩子都罢工了。起初只是大女儿秋桂,她谈了个男朋友,家里是菜市场摆水果摊的。黄老板看不上那男的,不许女儿再和他交往。秋桂就不去店里帮忙了,她僵着,黄老板也随她去,带着两个小的继续开工。

秋桂在家里百无聊赖,四处搜东西,结果床板下翻出了一张存折。妈呀,这些年来,爹娘瞒着他们三姊妹存了八万块钱了。

黄老板家翻天了。秋桂先哭诉,我四岁就带妹妹,五岁就带弟弟,八岁就给全家人煮饭洗衣,就念了个初中。今年十九岁,啊,我哪个朋友同学不谈朋友的,就我没谈。谈了一个,爸爸你还嫌条件不好。条件不好就不好呗,你不有钱吗?给我一笔嫁妆,我带过去,然后租个铺面开水果店。

二女儿秋琼也哭,姐姐你好歹穿过新衣服。我呢,我从小就捡你的旧衣服穿。我一直以为我家穷啊,超生罚穷了,死穷死穷的,没日没夜的干活。三儿子秋勇也声援两位姐姐。他年纪小,要的比较单纯,他要回学校念书。理由是,两个姐姐好歹念了初中,他才念了小学,是全家学历最低的。

黄老板死活不肯把八万块吐出来,他夫妻二人,租了个临时工,继续开工,一家的事小,全县人没得米粉吃,事大。三个兔崽子,妈的,他连伙食费都不给,打算饿他们两顿。父母和子女杠上了,也和仇人一样。可事实证明,底下两个小的,确实是大姐带大的,他们十分的忠诚,白天都跟着大姐,去大姐夫家卖水果了。

这个暑假,估摸是三姊妹人生中过得最悠哉悠哉的暑假。秋桂秋琼喜欢罗美娟,她的发饰她的床单她的书她的磁带,都代表着甜蜜的审美,所以都爱跑去她屋子和她感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一分爱都没有,对待孩子跟周扒皮似的。

罗美娟听着,这世上有许多被“世上只有爸妈好”这种伪善所蒙蔽的儿女,一辈子没得到过快乐和关爱,还觉得感动,想为所谓的养育之恩报答终身。现在好了,又少了两个。

“现在起,为自己做打算也不迟,念书也好,打工也好,想好再做。”

三姊妹说了各自的打算,秋桂打算不摆酒不领证就嫁去水果哥家,水果哥愿意出小舅子初中的学费,秋琼跑去了靓姐裁缝店,要秦老板收她做学徒。

几天功夫,黄老板苦心经营的家,分崩离析了。

另一个家却在建造之中。罗美娟第一次见到了江西的王老板,他带来了一个未成年的胖少女。起初,罗美娟只是以为她胖。某次两人一同下去晾衣服,那个女孩举起手臂,短短的衣服,露出了肚皮,她才知道她怀孕了。

“几个月了?”

姓孟的少女摇了摇头,憨笑着。罗美娟问她:“你有身份证吗?”

再摇头,罗美娟觉得她是个傻子。再问:“你家里知道你出来了吗?”

再摇头。罗美娟收拾盆,离开了后院。

☆、第11章

入了伏旱,这夜晚太闷太热。

睡前,罗美娟拿湿毛巾把凉席擦一遍,躺上去凉飕飕的好舒服,可几分钟后,它就变得粘人,绵绸短袖汗渍渍的,恨不得光着身子趴下。她把风扇呼呼的开到最大档,也无济于事,起床咕噜咕噜的喝下半杯水,仍觉得心头焦躁。这一晚没有睡好,第二天清晨,这夜的温度降下去一点,她想多睡一会,就在黄家三姊妹争最后一点牙膏的吵闹声中醒来。

黄家这三个孩子,平时给父母做死工时,是异乎寻常的木讷勤劳。如今全都从“爱的谎言”里醒来,正视自己物质和生理方面的合理需求,吵闹变本加厉的反弹。米粉店常年的机器轰鸣,造就了他们说话的方式,都是扯着嗓子喊的。从早到晚,罗美娟都能听到他们的哀嚎:抢衣服穿、抢零食吃、抢上厕所,抢热水洗澡。

再加上一个傻少女成天呵呵的站身旁,看她写字,看她看书,看她做菜,一日要问三遍:“罗老师,你手上为什么要绑花啊,拆下来给我看看嘛!”罗美娟想,没必要生一个傻女孩的气,不理她就好。傻少女居然动手要来拆手绢。

罗美娟重重甩开她的手,傻少女一脸错愕和受伤的表情。这样,罗美娟觉得白天也没法呆下去了。

门外,何玉峰把画架背到身上,跨上自行车。罗美娟追出去问:“你今天去哪里?”

这个暑假,何玉峰白天都出去摆摊,给人画肖像。

“人民公园。”

“那你载我吧。”

何玉峰头转过来:“你要一起去?”

罗美娟摇头:“顺路,知行书店。”玉河县里除了蔡行生的书店,她没多少选择。想起包没拿,她说“你等我一下”,跑上了楼。一分钟后再下来,只远远看见何玉峰的背影。

阳光毒辣,罗美娟撑了一把花伞出发。她懒得去想何玉峰为何不载,他的个性出了名的乖戾。

书店里,蔡行生在整理书架子。罗美娟绕过地上的书,问:“又进书了?”

蔡行生从一挪一挪的书里找:“罗老师,你看,这是拜伦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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