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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江山唱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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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队如入无人之境,昼夜急行,直奔宁远。

面临后金军队的大举进攻,袁崇焕心中也开始忐忑不安,此时宁远的守军不满两万人,与后金部队相差近乎七倍。然而局势虽然非常不利,但城却必须守下来,如果宁远失守,辽东便彻底地葬送了。在这种情况下,袁崇焕上疏朝廷:“本道身在前冲,奋其智力,自料可以当奴。”从这句话来看,袁崇焕的心里其实是没底的,“自料可以当奴”也就是说,自己觉得能够抵挡,潜台词就是,事实到底怎么样那就没谱了。而这样死守,如果城破,守将必死,因此从奏疏来讲,袁崇焕当时确实是做好了力战而死的准备。

后金部队西渡辽河之后,长驱直入,正月二十三日穿过宁远城东五里处的首山与螺峰山之间隘口,兵抵宁远城郊。努尔哈赤命离城五里,在连接宁远与山海关的大路上安营布阵,并在城北扎设统帅大营。在发起攻城之前,努尔哈赤释放被掳的汉人回宁远城,向袁崇焕传书招降:“吾以二十万兵攻此城,破之必矣!尔众官若降,即封以高爵。”对此袁崇焕回答道:“汗何故遽加兵耶?宁、锦二城,乃汗所弃之地,吾恢复之,义当死守,岂有降理!乃谓来兵二十万,虚也,吾已知十三万,岂其以尔为寡乎!”

断然拒绝努尔哈赤诱降之后,袁崇焕命令从福建跟随而来的炮手罗立等人向城北后金军大营施放西洋大炮,“遂一炮歼虏数百”。后金军队见炮火猛烈,己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于是只好将大营移到城西。努尔哈赤见袁崇焕既拒不投降,又发炮轰击大营,登时恼羞成怒,立刻命令准备攻城器械,决定次日进攻宁远。

◇BOOK。◇欢◇迎访◇问◇

第58节:奈何江山唱晚(58)

正月二十四日上午,宁远大战正式打响,后金部队以战车为掩护,步兵、骑兵蜂拥而出。努尔哈赤又命弓箭手万箭齐发,企图一鼓作气拿下宁远。

但让努尔哈赤感到诧异的是,宁远的守军与之前遇到的敌人大不相同,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却训练有素,而且武器非常先进,宁远城楼高大巍峨,后金部队的箭矢射到城楼时基本都是强弩之末,对城内的军民并没有太大的伤害。而明军所使用的火器装备威力巨大,且居高临下,让后金部队吃尽了苦头。经过几个小时的进攻之后,后金部队以大量伤亡为代价终于抵达宁远城下,士兵们顶着炮火,用楯车撞城;冒着严寒,用大斧凿城。但明军发矢镞,掷礌石,飞火球,投药罐,后金兵部队虽然在城墙上凿开高二丈余的大洞三四处,短时间内对宁远城造成了一定威胁,甚至还射伤了袁崇焕的左臂,然而明军的防守却依然坚定、有序,“火毬、火把争乱发下,更以铁索垂火烧之,牌始焚,穴城之人始毙,贼稍却。而金通判手放大炮,竟以此殒。城下贼尸堆积。”

就这样,二十四日的攻防战打了整整一天,城下堆满了后金部队的尸体,过程虽然险象环生,宁远城却依然巍峨挺立。

正月二十五日,努尔哈赤不甘心失败,于是指挥部队再次全力进攻。而袁崇焕则以火器大炮为主要手段,“炮过处,打死北骑无算”。后金部队虽然拼死进攻,但却没有丝毫的收效,“其酋长持刀驱兵,仅至城下而返”。

这一天打下来,努尔哈赤再次以失败告终,两天大仗,人死了不少,但便宜却一点也没占着,于是只好鸣金收兵,退到西南侧离城五里的龙宫寺扎营。

正月二十六日,后金部队继续围城,明军依旧以从荷兰进口的红夷大炮为主要武器。努尔哈赤无计可施,眼见攻城无望,只好改变进攻策略,命武讷格率领部队穿过冰原,进攻明军的后勤基地——觉华岛。

宁远一战,对于明朝和后金来说,都有着重要的意义。对于明朝来说,此时朝政一塌糊涂,皇帝像个木匠,权臣是个太监,正人君子非死即伤,但单论辽东而言,虽然主将高第是个窝囊废,却毕竟还有袁崇焕、祖大寿等能战的一线指挥员。这批一线指挥员是非常重要的,宁前道袁崇焕完全可以说是一位力挽狂澜的杰出将领。虽然宁远一战并非大兵团的千里对决,只是一场守城之战,但袁崇焕指挥得当,充分利用了己方武器上的优势,以逸待劳,利用了敌人急躁进攻的漏洞,进而获得胜利。从这点来说,这次战役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在守城战役中,宁远部队数量虽然有限,但袁崇焕却有效地将兵力集中,与麾下的将领如总兵官满桂、副总兵左辅、参将祖大寿等人配合默契,上下同心,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而作为文官出身的将军,袁崇焕也很善于捕捉士兵的心理,他“刺血为书,激以忠义”,这对守城的士兵来说自然是一种强有力的刺激,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最终才能军民同仇敌忾,誓与金兵决一死战。

当战役打响之后,袁崇焕将城外的西洋大炮装在城墙上,准备了大量弹药,调配各将各负其责,又尽焚城外房舍、积刍,将外城腾空,战守调配周密妥当。充分地利用了西洋火器的优势,对后金部队形成了具有威慑力的打击,使习惯冷兵器作战的女真人慌乱失措,进而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

宁远之战对于天命汗努尔哈赤而言简直就是耻辱,而纵观整个战役,努尔哈赤的指挥系统确实出现了较大的漏洞。对明作战屡战屡胜让努尔哈赤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轻敌的思想,在进攻宁远的过程中企图一蹴而就,没能根据战场的具体情况布置战术,这是他在战术上失败的主要原因。

宁远攻坚失败之后,努尔哈赤一心雪耻,二十六日,后金一面派小股部队继续攻打宁远城;一面命大部分骑兵突袭明朝部队后勤基地觉华岛。后金军由骁将武讷格率领蒙古骑兵及满洲骑兵数万人,由冰上猛攻觉华岛。武讷格统领的后金骑兵,分列十二队,武讷格居中,扑向觉华岛的战略要冲——囤粮城。岛上明军由于大多数是水手,不善于陆地决战,而且武器不足,又没有盔甲等护具,因此一接火便大举溃退。后金军攻入囤粮城之后立刻放火烧了粮草,接着便迅速调转方向,猛攻东西两山。觉华岛的守将眼看大势已去,犹自苦战,率领数百人与后金部队周旋,但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军,很快便败下阵来,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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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奈何江山唱晚(59)

觉华岛一战的结局是明军覆没而后金军全胜。此战,明军损失惨重,明军七千余名、商民七千余丁口都被后金军杀戮,粮草八万余石和船两千余艘都被后金军焚烧,主岛作为明朝关外的后勤基地也被后金军摧毁。于此对应的后金部队却伤亡有限,死亡官兵不过二百六十九名。辽东经略高第在战报上写道:“四营尽溃,都司王锡斧、季士登、吴国勋、姚与贤,艟总王朝臣、张士奇、吴惟进及前、左、后营艟百总俱已阵亡。”总督王之臣查报:“觉华兵将俱死以殉。粮料八万二千余及营房、民舍俱被焚。”同知程维楧报:“虏骑既至,逢人立碎,可怜七八千之将卒,七八千之商民,无一不颠越糜烂者。王鳌,新到之将,骨碎身分;金冠,既死之榇,俱经剖割。囤积粮料,实已尽焚。”

觉华岛一战之后,袁崇焕曾作了一篇《祭觉华岛阵亡兵将文》:

慨自战守乖方,屡失疆土。天子赫然震怒,调南北水陆舟师。谓尔乘船如马,遂调之来,为进取也。据尔等间关远至,岂不欲灭此朝食,一帆而金、复归,再帆而黄龙扫哉!奈未尽其用而敌即来。冱寒之月,冰结舟胶。窘尔之所长,乌得不及于难。说者谓谋之不臧,不臧固不臧矣,然排山倒海之势,以十八万而临数千之水卒,即臧可奈何?而尔等计无复之,愤然以死,略无芥蒂。视当年之弃曳倒奔者加一等也。人之罪,至死而免;人之品,至死而定。今将略尔罪而嘉乃忠。请命于天子,谅为之恤,所以不没汝等者,良有在也。

吁嗟!巨浪茫茫,空山寂寂,皆汝等忠灵之所洒荡也。望故乡以何日,即转劫而无期,苒苒游魂,何不相结为厉,歼仇泄愤?在生之志,藉死以伸,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尔其勉之!不腆之奠,涕与俱之。尚飨!

在祭文中,袁崇焕刻意强调了敌我双方力量上的悬殊,“以十八万而临数千之水卒”这多少有些不够准确,因为努尔哈赤当时并没有把全部部队都投在觉华岛战场上。但总的来说这篇祭文情真意切,既表达了愤懑的同仇之情,也进一步表达了自己坚守战场的决心,抛开华丽的词句不谈,这份忠勇还是让人非常敬佩的。

宁远大捷是明朝与努尔哈赤正面对敌以来的第一个大胜仗,“辽左铁佛郎机子铳发难,各城望风奔溃,八年来贼始一挫”。八年来头一次打了个胜仗,虽然是守城之战,虽然后勤基地被对手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但战役的结果依然让明帝国的君臣大为高兴。朝野之间对于袁崇焕的赞誉也第一次达到了一个高峰。兵部尚书王永光向皇帝盛赞袁崇焕的功绩言:“辽左发难,各城望风奔溃,八年来贼始一挫,乃知中国有人矣!盖缘道臣袁崇焕平日之恩威有以慑之维之也!不然,何宁远独无夺门之叛民、内应之奸细乎?本官智勇兼全,宜优其职级,一切关外事权,悉以委之。”木匠皇帝朱由校龙颜大悦:“此七八年来所绝无,深足为封疆吐气!”

与明朝的集体亢奋不同,这一战对于努尔哈赤和他新兴的后金帝国来说却充满了灰色的意味,挥兵十余万,他绝不是只想烧了一个觉华岛这么简单,他真正的战略意图在于夺取山海关进而虎视中原。然而天不遂天命汗的愿,六十八岁的老油条努尔哈赤败给了他眼中的小青年、四十三岁的袁崇焕手里。不光没能打下山海关,连宁远都没攻下来。这一仗是努尔哈赤用兵四十四年来最惨的失败。

努尔哈赤败退之后,袁崇焕又遣特使备礼物致谢努尔哈赤说:“老将横行天下久矣,今日见败于小子,岂其数耶!”这种羞辱让努尔哈赤“大怀忿恨而回”。天启六年八月十一日,纵横一生的努尔哈赤在离沈阳四十里的叆鸡堡一病不起,魂丧边疆,终年六十八岁。

宁远一战在表面上看是努尔哈赤战术运用不当,但究其深层原因,却不仅仅这么简单。从天启五年三月女真人定都沈阳开始,努尔哈赤的治国策略就发生了重大的偏移,这主要发生在对待其他民族的态度上。

在努尔哈赤起兵之初,对于汉族民众可以说是恩养有加,从不轻易地滥杀无辜,但进据沈阳之后,他却改变了态度,他开始把汉族人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进行了全面血腥的镇压。这样的举动让他丧失了民心,使汉族人民对他的态度大为转变,从开始的依附变为逃亡进而是反抗。天启五年十月,努尔哈赤以汉人众多,不能放心用兵为理由下令在其领地内大杀汉人。这种残酷的民族屠杀政策使辽东的汉族军民对努尔哈赤彻底丧失了信心,纷纷迁往关内,这种迁徙直接导致大批土地荒芜,后金的后勤保障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同时更为可怕的是,大批辽东居民加入了反抗努尔哈赤暴政的行列之中,举家投入了明政府保卫辽东的军队。除了大肆捕杀普通百姓之外,努尔哈赤对汉族官员也采取了极不信任的态度,在他起兵之初,曾任用了不少汉族官员,但随着后金与明政府进入正面冲突之后,他开始时刻防备这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异族人。而如果我们仔细地分析当时东北的情况,就可以发现,在努尔哈赤起兵之初,汉族和女真人及蒙古人并没有太大的隔阂,在当地三个民族很大程度上处于一个融合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民族差异不是最关键的因素,生存才是最关键的。努尔哈赤的“防汉”政策,不光让他走到了汉族政权的对立面,也让他逐渐走到了汉族民众的对立面。这种民族仇恨一旦形成就很难消解,直到近代满清政权灭亡时,国父孙中山的口号也是“驱除鞑虏”,由此可见,民族之间的矛盾是多么的恐怖。

◇欢◇迎◇访◇问◇。◇

第60节:奈何江山唱晚(60)

除了民族政策的失误之外,女真民族内部的争斗也开始愈演愈烈,围绕着核心权力,努尔哈赤的子嗣和功臣之间内争迭起。对此努尔哈赤更多是采取了惩罚的措施,执掌八旗的四大贝勒中,大贝勒代善被废去太子之位,二大贝勒阿敏遭到汗伯父训斥,三大贝勒莽古尔泰之母大福晋无辜被休,四大贝勒皇太极受责罚银没收牛录。除此之外其他掌握实权的贝勒,诸如斋桑古、德格类、济尔哈朗、岳讬等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和申斥。高级将领中,如总兵官扈尔汉、阿敦、乌尔古岱、巴笃礼,甚至是创立女真文字的额尔德尼、达海也都或斩或囚或降职革任。一时之间,后金帝国的领导层风声鹤唳,年迈的努尔哈赤想确定自己的继承人都有些困难,只好宣布实行八和硕贝勒共治国政的制度,这种制度无疑是给年轻的帝国埋下了分裂的种子,从这一点来说,努尔哈赤的失败也就不足为奇了。

后金帝国内部的混乱和努尔哈赤战场指挥的失误让袁崇焕获得了宁远之战的胜利,同时也把官做到了更大的辽东巡抚。但局部的胜利并不能决定整个辽东局势的变迁,从战略角度来讲,努尔哈赤的后金帝国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威慑力。面对边疆的严峻形势,宁远守将袁崇焕的心中依然不得片刻轻松,而与边疆局势一样让人挠头的还有大明帝国内部的腐败,身在官场之中,他深知自己的地位并不稳固。从帝国中枢北京传来的称赞让袁崇焕的内心感到了些许的轻松,他意识到自己的努力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朝中高官的赞许。在他看来这种赞扬既是对他本人的一种肯定,同时也是对边官将士的回报。同时面对后金的强大军事压力,为了争取喘息的时间,在袁崇焕心中,一个大胆的策略也渐渐形成,那就是——议和!

(三)皇太极神奇即位

天启六年(金天命十一年)八月十一日,天命汗努尔哈赤去世,皇八子、四贝勒皇太极被诸贝勒议立为新汗,尊称“天聪汗”,改次年为天聪元年。

皇太极虽然接下了父亲大汗的职位,但事实上他的实权却远逊于其父努尔哈赤。他老子的江山和大汗的名位是自己打下来的,是“承奉天命养育列国英明汗”,其汗位是“天任之为汗”,而皇太极的大汗则是贝勒们商量的结果,既不是他老子指派的,也不是上天任命的,因此从这一点来说,他这个大汗做得就不那么舒坦。

天命十一年八月十一日努尔哈赤去世时,在他的子嗣之中以大贝勒代善最有希望、最有资格,也最有实力继位为君。代善系第一位后金国大福晋所生的皇子,军功累累,位列四位大贝勒之首,具体处理军政要务,还曾当了相当长时间的太子,被指定为帝国的继承人。他本人身为正红、镶红两旗的旗主,他的亲侄子杜度掌镶白旗,儿子岳讬、萨哈廉、硕讬、瓦克达均是辖领牛录、带兵打仗的勇将,而这其中岳讬、萨哈廉、硕讬三人和杜度还是所谓的“执政贝勒”,在后金的政治结构中属于高层官员。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代善是被废的太子,但?